呼乞那朵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沈宁，随即叹道：“阴谋诡计，终究上不得台面。”
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往回走的时候沈宁一直在看着她的背影，他发现呼乞那朵颜的肩膀一直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冷了，还是气的。
沈宁觉得她一定是抵挡不住傍晚的寒风，跟自己正大光明地赢了她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嗯，肯定没有。
“真的认输吗？我觉得你真的试试看，谁赢不一定啊。”
沈宁朝着呼乞那朵颜的背影喊道，语气那是一个真诚恳切。
秦若薇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爱徒回到草庐中，走到沈宁的身边说道：“看来你的脚真的很臭。”
沈宁撇撇嘴：“其实并不是很臭，要不您闻闻？”
“东边的厢房空着，你们暂且委屈一夜，明日一早开炉。”
秦若薇似乎不想再这个无聊的问题上纠结下去，她对庄烈笑了笑说道：“将军远来，好好休息，晚饭做好了我让莺儿来请将军。”
庄烈拱手行礼：“打扰秦大家了。”
到了东厢房，沈宁将自己扔到床上，枕着双臂躺下。
“师傅，我赢得，真的这么无耻吗？”
庄烈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叹了口气道：“无耻。”
他挨着沈宁的身边坐下来说道。
“说实话，今天你的表现让我很难堪，你耍无赖的时候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等刀锻好了我立刻把你踢回林小松那里去，然后我自己找个深山老林隐居了却红尘，免得被人提起今日的事我没脸面对被活活臊死，我很奇怪自己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收了你当徒弟？”
他往后一仰，跟沈宁一样枕着双臂躺下，侧过头看着沈宁笑了。
“无耻，但是无耻得很漂亮！”
沈宁也笑了，心说跟女人比试不无耻一点终究是不成的。其实说起来，自己前两局稳稳占据上风，他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而已，真要是再随便找个方式比试，秦若薇还是会找个理由宣布一个平局。
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把全部的本事都使出来，秦若薇和呼乞那朵颜绝对不会停止，第三局他用耍无赖的手段取胜，其实是想打断秦若薇和呼乞那朵颜的企图罢了。
其实从比试开始，沈宁的心中就已经隐约有了怀疑。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所以才会答应比试。他根本不在乎比试的结局，他更在乎比试的目的。
“她们在试探我。”
沈宁收起笑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庄烈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秦若薇和呼乞那朵颜其实根本不在乎输赢。”
沈宁嗯了一声：“为啥呢，我又不是来应聘倒插门女婿的，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们只是单纯的想了解我，可我也想过了，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她们两个耍花招想图谋的是什么？”
“为什么说自己没有利用价值？”
没有回答，庄烈反问。
沈宁想了想说道：“首先，她们两个的身份注定了不会求我什么。一个是狼厥王庭的圣女，呼乞那延世吉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天下闻名的秦大家，跟大周官府和狼厥人都有密切关系的人，她们两个利用我干什么？看重我什么？”
他眉头紧锁：“没理由，才可疑！”
庄烈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想过。不过倒也没必要担心什么，起码她们两个没有什么恶意。过几天你的刀锻造好了咱们就离开，无论她们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不用去理会。”
沈宁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是啊，随遇而安。”
草庐的正房
秦若薇和呼乞那朵颜相对而坐。
“怎么样？失望了？”
秦若薇看着呼乞那朵颜说道。
呼乞那朵颜看了秦若薇一眼，有些幽怨地道。
“没想到师傅说的什么真龙转世竟然是他，两年前见他只是惊艳于他不符合年龄和箭术和那份异于常人的镇静。”
“无闻因为当年事一直很恨他，也恨所有的周人，但我心中没有恨意，两国之争，哪里有什么善恶正邪之分，杀人与被杀不过是习以为常的事情罢了。”
她叹了口气：“我只是遗憾，人无完人。”
秦若薇笑道：“既然你看得如此透彻，何必在意他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况，我倒是觉得，他比那些所谓的道貌岸然的君子可爱的多。”
“师傅。”
呼乞那朵颜皱着眉头道。
“您在说些什么，我只不过是听您说起那个有关真龙转世的预言，所以对那人有些好奇罢了。之所以想跟他比试，也无非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绣花枕头而已。不过，他确实是有些本事，但我还是很失望。”
秦若薇问：“因为他看起来并不是光明正大？”
不等呼乞那朵颜说话，秦若薇继续说道：“还是你的心中仍有不甘，对吗？”
“我...。”
呼乞那朵颜张嘴，在秦若薇的视线下，她辩解道。
“他本来可以光明磊落的赢我，何必要用那些龌龊手段。其实我知道，箭术我确实不如他，刀法上勉强平手，如果第三局他堂堂正正地提出一种比试，我会故意输给他。可他偏偏耍赖，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取胜，胜的不光彩。”
“你错了，朵颜。”
秦若薇拍着呼乞那朵颜的手道：“朵颜，其实前两局你都输了。”
听到这句话，呼乞那朵颜的表情僵硬了。
秦若薇认真地说道。
“第一局比试箭术，你自认不是他的对手。第二局刀法，他其实还是赢了你。我打了你十颗，你挡住了七颗，打在身上三颗。他也有三颗没能用刀挡住，但有件事你却没有注意到，他在你接完我的暗器之后很仔细地观察你被打中的位置。”
“别说你也看了，如果你仔细看了就不会说出你的刀法跟他平手这样的话。你接我的暗器已经练了将近一年，而他是第一次。你们两个人没有挡住的那三颗，分别打在右肩、心口、小腹。看起来没有区别，其实有细微的不同。”
“打右肩关节，是为了击伤敌人让其握不住兵器，虽然你是左手用刀，但为了显得公平些我也打的是你的右肩。我跟你说过，打人肩骨是为了阻止而不是杀人。打在心口和小腹，却是用来杀人的，我刚才看了下，如果我全力而且用真的暗器，你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
“不信？”
秦若薇见呼乞那朵颜的眼神有些飘忽，随即肃然解释道。
“打他右肩，他闪不开挡不住，却最后时刻抬了一下肩膀，暗器并没有打在他的骨头上。打在他心口那一颗，他同样横移了半寸，让过了心脏致命处。小腹那处，他侧身闪了一下，所以他衣服上的痕迹是一条，而不是一点，所以，暗器并没有打入他的小腹内，而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个伤口罢了。”
秦若薇笑了笑，看着陷入沉思的呼乞那朵颜说道：“你们两个人若是交手拼死一战都不留余地的话，你杀不了他，而他却有机会杀了你。”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第三局，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最后提了那么一个无赖无耻的比试。”
秦若薇总结道。
“不需要吗？”
呼乞那朵颜喃喃道：“是我太骄傲自大？”
秦若薇道：“不是你骄傲自大，而是你们两个人的成长经历差的太多了，你在王庭锦衣玉食，根本无法了解他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两年前河阳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便是那预言之子。若不是青衣心烦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我也不会知道是他。她拿我当朋友所以才会没什么防备，这一点倒是我对不起她了。她相信我不会说出去，可我却不得不说出去。”
“这十几年，他被大周皇帝派人追杀，前前后后至少有十几次死里逃生，所以他才会有些谨慎的性子和无赖的手段，无论是谁，为了活下去就算再无耻也算不了什么。”
“师父，您还在想着那件事？”
呼乞那朵颜忽然问道。
她看着秦若薇问：“您刚才说，不得不说出去。”
秦若薇一怔，缓缓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还在想，所以我自然也要想着，可是……她偏偏不想了。”
“您把沈宁是真龙转世的事告诉了幽州景守信？”
呼乞那朵颜问。
秦若薇猛的抬起头看向呼乞那朵颜，脸色瞬间变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要复国，我自然要帮他。”
秦若薇看着呼乞那朵颜的眼睛说道：“朵颜，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呼乞那朵颜自嘲的笑了笑，指了指肩膀上有金狼胎记的地方：“师父，这里…还在疼。”
“朵颜，忍耐些，天下就要乱了，大周很快就要完了，只要大周一乱，你说动拓黑汗王出兵南下，他率领数万精兵杀过长城，再有幽州景守信里应外合，中原唾手可得！”
“到时候他帮她光复了国家，而狼厥王庭分得了大周大片国土，咱们都是赢家！沈宁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只要将他推出去，就是一杆造反的大旗！”
“那您呢？”
呼乞那朵颜问：“您是赢家吗？”
秦若薇一窒，惨然笑了笑：“只要能帮他，我又能计较什么？”
呼乞那朵颜叹道：“可是她…却已经放弃了。”
秦若薇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向南方。
“她已遗忘，而他已入魔。”
“我？”
秦若薇自嘲一笑：“不过是个白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