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初探溪云山庄
书名:溪云初起 作者:跳梁小丑 本章字数:4348字 发布时间:2022-12-01

敌人顷刻可至,转眼就能看见她。慌乱中,顾青荷忽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小田埂边。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她记得这田埂下有一个小洞,那是一棵被虫蛀了无数个洞的老桑树被连根拔起后留下的。现在是秋季,田里无水,洞旁杂草丛生,不细看是不会发现的,洞虽小,却也能藏身。

她立刻轻轻跳下田里,钻了进去,刚入洞中躲定,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声音:“一定要抓活的。” 顾青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在那儿一动不敢动,只觉心砰砰直跳,她捂住胸口,生怕那人听到她的心跳声。就在这时,衣服划过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青荷一身冷汗,更是不敢动分毫,连呼吸都忘了。

透过草丛间隙,只见一双脚缓步行来, 在前方左右徘徊,那人穿着黑色皮靴,上面绣着祥云凤头,那赤色凤眼,如一滴血一般。顾青荷顿觉全身血液凝结,心中已明白了,胸中恨意燃烧。她紧紧咬着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靴子。

那双靴子越走越近,就要走到她的藏身之处。 顾青荷吓得几乎要叫出来,忽听有人说道:“在那边!”那靴子停了下来, 接着,掉转头,越走越远。顾青荷一颗心这才慢慢跳得慢了下来。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声音,良久,一片寂静,这才慢慢从洞中爬出来。

天边太阳已经褪去了光彩,落在玉屏山尖上,山色如黛,晚霞在暮色黄昏中,笼上了一层苍青。

顾青荷无心欣赏这些,小心翼翼的往落日亭走去。

她来到落日亭边,边回忆着那晚出地下河道后看到的情景,边摸索着可能是出口的地方。周围许多芦苇和丝茅草,遮住了视线,顾青荷找了好一会儿,发现有一块地方土质坚硬,继续摸索下去又发现有很多石头。顾青荷隐隐觉得奇怪。她在河边玩得多,知道这一带一般是软泥沙,甚少有坚硬的石头,更何况是这么多,这么大。

她继续摸索着,顺着坚硬的地面而走。她走得非常慢,生怕惊起了芦苇里的沙鹭,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现一个小洞口,心中大喜。这时天色昏暗,洞口黑黝黝的,顾青荷的心又突突的跳得厉害,想走进去又不敢,正在犹豫之时,忽然被人猛地一拽,顾青荷正要大声惊呼,嘴巴已被堵住。

顾青荷大骇之下,睁着个惊恐的大眼睛,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架在她的脖子上。顾青荷吓得四肢无力,浑身颤抖,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青荷?”声音如此熟悉,她忙睁开眼睛,借着外面的微光仔细一看,竟是老者和小柴火。顾青荷一声欢呼,一下抱住了老者,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她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只是不愿意连累别人,心中其实是万分害怕。此时忽然见到二人,就像见到亲人一般。这意外之喜来得如此突然,顾青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抱着老者竟是不肯松手。

过了好一会儿,顾青荷才想起来问他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里。小柴火说:“我和爷爷都担心你。想着你可能会来溪云山庄,便也来了。到了这里之后,看见外面很多官兵。心想你可能就在附近,便在附近找你。谁知却让他们发现了,一直追到这里,我们找到这个地方躲起来。方才突然听到声音,以为是那些官兵追过来了,不承想是你。”

原来他二人一路疾走,因为地形不熟悉,反而落后了很多。顾青荷在山顶上观察溪云山庄的时候,他二人正经过山脚下那段路,是以三人错过了。

顾青荷说道:“刚才官兵在后山追什么人,原来是你们。”小柴火点点头,问道:“青荷,你怎么也在这儿?”顾青荷便把密道的事情对他们说了一遍。老者道:“你要从这密道过去?”顾青荷道:“外面那么多官兵,除了这里,我想不到别的地方可以进去。”小柴火说:“可是这里没有你说的地下河呀。”

顾青荷这才发现,这只是个山洞,确实没有地下河,心中也是疑惑,说道:“可是在我记忆中,出口必定就在落日亭附近。”老者说道:“无妨,这里就在水边,我们往里走,也许就有地下河了。”于是三个人往山洞里面走去,越走越深,越深越黑,很快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嗞啦”一声,老者划开了一个火折,三人又继续往前走。

洞里越来越潮湿,不一会儿传来了微弱的流水声。三人目光相交,脸上都露出喜色,转过几道弯,便见一条地下河赫然就在眼前。三人都欣喜万分,可是片刻后,小柴火和老者的脸色就变得奇怪了。顾青荷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爷爷,柴火哥哥。”只听小柴火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没船,我们怎么过去呀?”

顾青荷说道:“我们游过去呀。”她见他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声,当下似乎明白了,有些诧异,问道:“你们不会游泳?”原来顾青荷从小生活在水边,自有记忆起就会游泳,就连五岁大的顾影白也会游泳,所以她以为天下人都会游泳,得知他二人不会游泳时,心下除了惊诧,也和他们一样为难。从这地下河游过去,就算会游泳也需要比较强的耐力,更何况不会游泳,而且里面漆黑,更是增加了难度,她自己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顾青荷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件事本与他们无关,也不需要他们冒险。”便对他们说道:“爷爷,柴火哥哥,你们在此等我就行。你们放心,这地下河对我来说游过去不是难事。到了之后,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说着正准备跳下河去,忽听她一声惊呼,只见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这一吓非同小可,顾青荷差点没站稳。

那个鬼魅在水上飘着,身形奇快如飞,到了近处一看,原来是划船而来。三人还未看清,那鬼魅已一跃而起,右手成爪,抓向顾青荷。顾青荷哪里有抵抗之力,心想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谁知那鬼魅之手正要搭上她的肩膀时,斜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抓向那人手臂,那鬼魅手爪急翻,扣向袭向他的那只手腕,正是老者。顾青荷被这一抓一带,身体急倾,眼看就要掉入水中,小柴火一把将她拉住,将她护在身后。

二人惊疑未定,那鬼魅已经和老者斗在了一起,二人掌飞脚踢,快速无比。顾青荷和小柴火都瞪大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原来日夜相伴的老者,竟然身怀绝技。小柴火心想:“我当爷爷只是跑得快,没想到他身手这么好。”

火折在老者手上,那鬼魅的身影在光影里时隐时现,二人斗了几十个回合,顾青荷发现那人蓬头散发,衣衫褴褛,看不清面容,正是那晚带他们过河的人。她不由得喊了一声:“青天白日间,哪有黄泉渡。”那鬼魅一听到这句话,身形立收。

老者也闪身一旁,一双眼睛在那鬼魅身上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不住打量,满脸狐疑。顾青荷说道:“他就是渡我们过河的……”顾青荷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人,一下子语塞,但是欢喜之情却明明 白白。

原来那人守在地下河十几年,不见天日,双目已经不能视物了,又自断舌根,口不能言,可是耳朵却很灵敏。地下河又像个天然的喇叭口形,老者他们三人在那边弄出的动静,传到了那鬼魅似的人耳中,只是听不分明,于是他驾船而来,想查个究竟,走到近处,以为有人要闯密道,不由分说便先下手,这时听得顾青荷喊出那暗号,便收手,一跃上船,站着不动。

顾青荷又将暗号说了一遍。那人慢慢将船摇过来。小柴火和老者看得面面相觑。顾青荷跳上船,他二人也接着跳上船。一路上,顾青荷挂念家中人安危,小柴火满肚疑问,老者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划船之人,一行几人都没有人作声,只听得竹篙点在水中荡起的清亮的水声。大概一盏茶功夫,他们便来到了河道尽处,正是上一次顾青荷上船的地方。

三人下船后,顾青荷对那划船之人躬身道谢,等起身时,那人已经划着船,不声不响地走了。他们虽觉得那人非常奇怪,却也不便询问。那人消失在转弯处,顾青荷转身朝密道出口走去。她和小柴火步行出两三步,见老者还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划船之人消失的地方。

顾青荷走过去拉拉老者的衣服,说道:“爷爷,你怎么了?”老者仍是呆立不动,她又问了一声,老者方才如梦初醒的样子,问道:“青荷,那人是谁?”顾青荷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是前几天才第一次见到他。”小柴火也走了过来问老者道:“爷爷,你会武功?”老者看看小柴火,又转头看向那人消失之处,并不作声。

小柴火急道:“爷爷,你说呀。我居然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老者道:“孩子,我这点微末功夫,不值一提,以后爷爷再慢慢告诉你。”说罢又看了一眼方才那人消失的地方,对他二人说道:“我们继续走吧。”

三人继续往前走,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密道的尽头,这里除了四壁什么都没有。老者道:“青荷,这里到路的尽头了,如按你所说,这里应该有台阶通到出口。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们走错了?”顾青荷也是一脸疑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柴火说道:“我们一路走来,并无岔路。想必这里就是出口,只是我们没有找到罢了。”老者点点头,便寻着石壁,仔细地摸索着。顾青荷和小柴火也学着老者的样子,到处探寻。 找寻半天也无果,三人无奈,只好先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小柴火和顾青荷都有些沮丧。顾青荷说道:“难道这密道只能由外面开启,里面竟是不能打开?”她又摇了摇头说:“不会的,伯伯送我们上船之后,便返回来了,不从这儿回去,又是哪里?”小柴火说道:“难道还有别的出口?”只听老者一声轻呼,手指着头顶轻轻说道:“你们看。”

他二人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有一个古怪的笑脸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那张脸怪异之极,在这幽暗的洞中,顾青荷和小柴火乍看之下,顿觉毛骨耸然,顾青荷忍不住低声尖叫,闭上了眼睛。

老者轻轻一笑,说道:“不用怕,这个是泥雕出来的。”顾青荷这才敢慢慢地睁开眼睛,见老者正举着火折仔细地看着上方。顾青荷不敢再看那张可怕的扭曲了的脸,小柴火也是同样的吓得脸色苍白。二人看到彼此被一个泥雕的怪脸吓坏的模样,又觉好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只见老者纵身往上一跃,稳稳抓住了洞顶,耳朵贴在上面听了一会儿。在那人脸的周围又模索了一会儿,只听咔嚓一声,老者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顾青荷和小柴火身边。又听“咯咯咯”一阵声响,一排台阶从上面缓缓降下。原来床板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机关触动之后,就变成一层一层的台阶垂落下来。顾青荷和小柴火相视一笑,随着老者一起走上台阶。上面便是顾仁的卧室。

顾青荷来到自己家里,心中百感交集,一切这么熟悉,却又感觉这么陌生,自己离开才几天,可是这几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熟悉的身影都不见了,她感觉自己被一层浓雾包裹着,胸中脑中一片混沌。

顾青荷正要往外走,老者拉住了她,示意她要谨慎小心。顾青荷见老者眉头紧锁,双眼如鹰般四处观察,鼻子也用力的嗅着,突然感到浑身紧张,胸口像是被大石压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小柴火走上前来,牵起顾青荷的手,看着老者。

老者神情严肃,低声说道:“你们跟在我后面,不可到处乱跑,不可发出声响。”顾青荷和小柴火轻轻点头。老者轻轻走到门边,耳朵贴在上面,凝听了一会儿,慢慢打开了门,走了出去。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路上未遇到一人。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前厅。

快走近时,顾青荷便闻到一股不同寻常又熟悉的味道,离前厅越近越浓,她的心又开始砰砰砰乱跳,脊梁蓦地流下一股冷汗,不由自主地紧拉了小柴火的手。小柴火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再看顾青荷,她脸色苍白,嘴唇微抖,连漆黑的瞳孔也在轻轻颤抖着。他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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