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无语了，她头一次碰到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同桌，问题是这同桌还不是她选的。
她很被动。
于是第二天晚自习间，她主动去老爷子的办公室央求换座。
她开门见山：“老师，我想回到我原来的位置。”
老头慈眉善目：“怎么了，坐着不舒服？”
楚昭想仰天长啸问一句，那坐的能舒服 吗？
在那上课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每天都要应对傅羌和的冷嗤，问题是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想了半天，终究是没将傅羌和的原因告诉老头，“那儿不太适合我，我还是适合回去……看门。”
李向松看着她苦皱着的小脸，对她缓缓道出：“楚昭，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优秀的人，老师不把你当学生看，只当是自己的孩子，你母亲之前是我的学生，她和你父亲的事我也大概了解，斯人已逝，我知道你伤心，但也不该……拒绝任何人靠近是吧？”
楚昭心里一凉，她第一次发现无处可逃，她以为藏的挺好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同意你和傅羌和那小子坐在一起吗？”
楚昭自然不知道，她以为考完试回来还能和傅羌和井水不犯河水。
李向松看向上次联考的成绩单，楚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傅羌和，总分350，倒数第二，给他兜底的自然是他那个形影不离的兄弟。
他怎么不考个250。
老人看了眼眉间藏有愤愤之气的楚昭，淡笑了一下，他接着说：“因为我上次坐在公交车上听见这小子嘟囔说你们同学两年就你还不记得他的名字。”
？
不记得他名字？
他这大名谁人不知啊。
见她不可置信的表情，老者干脆硬生生抛给她了个问题：“除了陈衡，傅羌和还有那个赵文德，你给我说说你还知道谁？”
楚昭想要反驳他，伸出食指放在眼睑上冥思苦想。
……嗯……那个谁……
数学课代表叫啥来着？
还有那个体育课上闹笑话的小胖墩。
“是不是想不起来？”
楚昭无言以对。
“楚昭，老师知道，以你的条件本不必留在南城这个小地方，以你的天资将来也定不会局限于这里，可是这是你母亲的家，不是你的家，你给自己建造一个冠以‘父母’名头的围城，不让任何人靠近，你活的是自己，不是他们，就算你强迫自己走他们走过的痕迹，也不是代替他们活在这个世界，懂吗孩子？”
老人满是褶子的双手指指榜单和榜尾。
“就像你和傅羌和的成绩，也许终有一天他会拥有和你今天一样的成就，但那却不是同一个人创造的，你该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你打人，老师不怪你，因为那是你对人的姿态，不是你母亲的姿态。”
……
楚昭像被人从头到脚灌了盆冷水，僵硬麻木着走回教室。
她盯着和傅羌和两人之间被堆一摞高书，忽然发现真的很像楚河汉界，虚假在她这一头，真实在另一头。
不知何时，桌沿湿了一块。
怕是被人发现般，她急匆匆将“楚河汉界”上面的几本书垫在了屁股底下。
细细碎碎的响动惊扰了傅羌和的美梦，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骂骂咧咧：“你干嘛？”
“你书挡着我看黑板了怎样？”
傅羌和一脸无奈：他能怎样，还敢怎样，他打不过她又装不过她。
眼看他又要倒头去睡，楚昭一个横眉，“周末单挑啊，西区散打馆等你。”
末了她又加一句，“谁不来谁孙子！”
这次轮到傅羌和呆了，这丫头怎么一个晚间的功夫就像脱了僵的野马一样还敢向他发起挑战，“怎么你还想骑到我头上做爷爷？”
楚昭笑的生动，差点晃花了傅羌和的双眼，“如何，不想当孙子就来，你不是说我假吗，我就让先你尝尝我的真。”
功夫。
楚昭话没有说完，但傅羌和知道她的意思，其实说实在的，他降下大哥的脸皮和这小女子斗到现在也不全然是因为他不能容忍这学校并且是他班里的还有不认识他的人，更多的是他就是看这女人假的欠揍，就是想收拾她。
尤其是那天撞破了她偷偷抽烟的场面和毫不顾忌地打了他一拳的样子。
他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尤其是女人的亏。
＊
周末很快到来。
早上七点钟，傅羌和生锈的房门被拍的震天响。
“哥，唱K啊。”
傅羌和黑着脸开了门，话不多说出去就是一拳，“叫魂啊！”
赵文德堪堪接住，摆手让身后的小弟等着，他随傅羌和进了屋。
看凳子上早准备好的衣服，赵文德问：“怎么，有约？”
傅羌和淡淡“嗯”了一声，便趿拉着鞋冲澡去了。
头一次听见傅羌和除了和他之外的人有约，赵文德忍不住来到浴室门口打听：“和谁啊？”
透过一层塑料薄膜他都能看到赵文德打趣的眼神，但并不想隐瞒他，毕竟是兄弟，“一个女人。”
女人？
赵文德怀疑自己耳背了，他枪哥虽然在道上混，可从来没沾染嫖女人的性子。
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一个女人他都没见过，害得他早先以为傅羌和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赵文德捏高了嗓子，带着揶揄：“去干啥呀哥？”
能干啥，找女人自然是干那档子事呗，但赵文德就是想多嘴问一下。
冷不丁傅羌和丢给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打架！”
打架？
天呐，赵文德差点蹦起来，枪哥的意思是准备出门打女人吗？
哪个可怜女人这么不知好歹惹毛了他枪哥。
不得不说他现在反而有点替那个女人担心，但一边又想傅羌和不会这么没品吧，他纠结半晌，终于在傅羌和快出来之际弱弱提醒：“枪哥，女人不经打。”
不想傅羌和出来后就给他扔了个白眼，他语气里含着藏不住的跃跃欲试的兴奋：“对打懂不，而且就以那个彪悍女人的模样，还不知道谁打谁呢！”
赵文德一寻思，心下了然，他嘿嘿一笑：“原来是嫂子。”
和赵文德身后带来的小弟打了招呼，傅羌和便准备叫车走，蓦地，瞥见道上一摩托。
他回头，看向一脸傻气的赵文德，“你骑来的？”
赵文德挑挑眉，正准备上前显摆他的车技，高中生会骑大摩托并不常见，他也是才刚刚学会，他自信傅羌和之前没有碰过这样的车。
不曾想傅羌和一个大马步跨上，宽大的手掌“咔咔”摆弄了几个零件，车就被发动了。
赵文德傻眼愣在原地，喃喃自语：“怪不得我和枪哥一同堕落，结果每次考试还是我是倒数第一。”
傅羌和见他干眼直瞪，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我骑走了啊，你们先去唱吧，回头账算我身上！”
郭达见赵文德一脸崇拜，还没反应过来，便替他开了口：“枪哥，你不去了啊？”
傅羌和利索回答：“不了，你们玩开心，等爷先去摆平一个妞儿。”
傅羌和走后，一种小弟满脸憾色：“都说大哥碰上女人的时候便是金盆洗手浪子回头的时候，古人诚不欺我啊。”
“可惜的就是咱这些还没见过枪爷在道上厮杀的场面了。”
“唉……”
＊
十月的天不算冷，但傅羌和来找楚昭的这一路依旧被冻的不轻。
他循着赵小雅给的地址，一路乱钻，终于来到了楚昭住的小区。
好在她独自住一楼，不然被陈衡那个“死脑袋傻大个”看见他来寻楚昭不知道还要吃多少白眼。
“楚昭，起床。”
他学着赵文德拍他门的鼓点，“咚咚咚”的叫起魂来。
楚昭还在美梦当中，突的被人这样喊醒，甚是生气，她鞋都没穿，气呼呼的跑来开门：“谁呀，干嘛？”
傅羌和算是明白了，这人平常在外乖乖女的形象不仅是假的，连生活作风都是假的。
只见楚昭眼都不睁，苦皱着一张小脸爬在门沿上向外问。
傅羌和只想喊天呐，这还是之前威风凛凛上去就给他一拳的家伙吗。
只见她还依旧唤了声，“谁呀怎么不说话？”
又干晾傅羌和半晌，眼看楚昭依旧没有睁眼的欲望，他不得已别扭的喊了声：“爷爷我！”
“爷爷？”
傅羌和靠近听她嘟囔，“我爷爷不是二十年前就没了吗？”
傅羌和忍住上去削她的冲动，睡觉都不忘损人也是强，也不知是谁传班长大人之前是个温和的乖乖兔，他看这是个吃人不眨眼的霸王龙不假。
傅羌和伸出食指点着楚昭的天灵盖往后推：“醒醒楚昭，你爷来找你了！”
……
楚昭本想着是陈衡，不料是傅羌和，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快速收拾完拿了道馆的衣服就往门口走，待打开门看到那个拉着一张长脸的傅羌和在门口冻得哆嗦时忽然就不那么想跟他比了。
“要不要进来暖和一会儿？”
傅羌和臭着一张脸，“你是在邀请我吗？”
楚昭有些想笑，不邀请你难道邀请鬼吗，这就咱俩活人。
但这呛人的话终是没说出口。
傅羌和其实挺想君子一般地不进女生家门，但他既没吃早饭又吹了一路的风，结果还在这啃了半天的闭门羹，任他再是个君子此时也化身成了一个小人。
好在室内不像她刚刚给他的印象有那么大冲击力。
过了玄关便是客厅，不想原来炸弹在这，成排成排的书架，傅羌和看了就立马感觉不适，要不是外面太冷他铁定已经跑了。
看着傅羌和直摇头的模样，楚昭在一边接着给他泼冷水，让他认清现实，“看不下去就别看了，勉强自己容易出问题。”
不说还好，说了傅羌和更来劲，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第一排，挑了本他自认为有点印象的书，因为那上面画着原子结构的模型，他刚想嘚瑟两句“这不就化学吗”。
楚昭一个箭步上去堵住他的嘴，“这是科学，不是化学，全英文版的《疯狂科学》，也不怪你，毕竟认识几个陌生的单词也挺难为你。”
看着青红有加的颜色轮番在傅羌和的脸上上演，楚昭硬生生憋住了笑，因为想要继续逗弄他，“我不笑你了，真的，你别生气，这里其实还是有你看得懂的书的。”
她绕过他向身后另一排书架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才发现他居然没跟上，不知怎的就卸下防备准备去扯他衣襟。
他今天依旧穿了件运动服，不过是蓝色的，衬得他很有少年感。
其实他本来就长着一张俊俏的脸，穿什么衣服都很搭，要不是那一头充满个性的发型，走在路上她可能都要赞叹一句“帅哥”。
前提是这帅哥她并不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