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发现她在外人面前是个兔子,只有在傅羌和的冷言冷语中能换个身份。
自那日俩人众目睽睽之下度过了风口浪尖之后便再没理过对方。
不想今天又翻了车。
楚昭起得太晚,匆匆跑到校门口时已过了八点。
教导主任张小三正黑着脸站在门口逮人。
他个矮但气势强,楚昭尽管常赖床但从来不挑张小三查岗的日期撞枪口。
不过今天着实有些倒霉。
她着急忙慌地站到一个迟到的男生边上,此时教导主任正劈头盖脸地骂着他的另一侧:“赵文德,你逃课上瘾咋的!你在外游荡的时候别人已经背了一百个单词了!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赵文德?楚昭动动心思,那边上这个是……她的混子同桌?
她悄悄斜了眼,果不其然看见一个象征性的标志,一个板寸发型的头颅左侧耳根上方剃了个显眼的字:“枪”。
看见这标志,她就忍不住吐槽,啥年代了,还流行在脑瓜上刻字彰显身份。
就他吊儿郎当在街上混一圈,别人也就晓得这人与自己顺不顺气了。
傅羌和像是心有灵犀般,在楚昭正准备低头时对她勾了一个笑脸,笑得他俊俏的两腮都微微鼓起来。
楚昭瞥见这幕又想到那天他眉眼含笑的问她“垃圾桶边的坐是不是好坐?”
自然是好坐,前提是没有他。
张小三见赵文德不吭声,以为他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正好他已经十来天没有活跃在这些小崽子们面前了,此时正是个立威风的好时机,但个矮没法,他只能踮起脚凑到赵文德低下的头颅前,粗着音高喊了声:“高三!!”
这声音大的让一米之外的楚昭都狠抖了一下身体,何况被“耳提面命”处在核爆炸中心的赵文德!
他一个激灵,张小三不知怎地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傅羌和见这架势,赶忙去搀扶,一边低眉顺眼的听教,一边暗自帮他和赵文德开脱,“主任,我俩这脑袋瓜一星期也吃不下一百个单词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似乎自己都在为自己的笨感到痛恨。
不料他画风一转,将话头引到了楚昭身上:“哪像我们班长,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还能拿市里联考第一名!但这要是长久的懒惰下去,谁知道这第一名哪天会不会就易主了呢?”
楚昭哆嗦一下:好啊,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姐姐的脑瓜可是能冲刺全省第一名的哦。
张小三听完这话看了两根“不成材料”的朽木一眼,便收拾收拾仪表来到了楚昭眼前。
眼看他正准备狠狠掐灭一个“人才”刚刚燃起误入歧途的苗头时,楚昭开了口,震碎了四人的三观,她提提背上的书包,一脸及时认错的模样,“主任,我昨天不该同意傅羌和的提议去打牌,导致我今儿早上没起来,我知道学校栽培我废了很多心力,所以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傅羌和放在我书包里的扑克上交。”
傅羌和越听越不对,待听到最后已经脸色发黑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昭的头顶,有几根俏皮的头发在她奔跑来的路上已散了形,支棱竖着,他一扭头就扎在脸上。
刺刺的。
他静静看着楚昭大言不惭的将这盆浑水又重新泼到他的身上。
其他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傅羌和是信的,就那天看到她学着抽烟的样子,就晓得她铁定不是平常表现出来的乖兔子模样,她书包里肯定有扑克。
照他俩在老师心中的份量,他知道今天已经输了。
三人劈头盖脸被骂一顿之后,被分配去了拖国旗台。
楚昭一个人在一边,傅羌和和赵文德在另一侧。
“哥,你看我刚才演技如何,能进A市电影学院吗?”
傅羌和停下手中动作,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赵文德的身躯,淡淡说:“还行。”
赵文德不妨这么突然的就得到了老大的夸奖,一脸欣喜的问,“真的?”
傅羌和挠挠头,似是不太好意思开口:“我说的是演个熊还行。”
楚昭正想笑,刚转过身就看到赵文德脸上表情如同泄了个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瘪下去,眼观傅羌和似是不忍打击他,但仍旧指出事实,“听哥的,回头是岸。”
楚昭本来有些唾弃这些人,甚至为赵文德刚才拙劣的演技感到尴尬,但见到他刚刚眼里的光时,不免晃了神。
他的梦想,是他自己的。
南城不发达是她少说了,这里没有一个家庭能够支撑起他们孩子除了学习以外的梦想,南城地处南方一个偏僻省会的角落,这里不同于A市闲暇之余可以出门享受便捷以及多姿多彩的生活,尽是被家常里短的琐碎之事缠身,乐趣自然也在别人身上。
说是南城一中,其实不过是一个大杂烩学校包揽了周围各个中学的学生就学。
楚昭父母在她高二那年因公不幸离世,之后被乡下的二舅陈玄接回了老家,自此便入了南城一中就读。
陈玄是个老实人,但无奈命运同她父母一样甚是不好,发妻早早因病离世,连个孩子都没有给他留下。
他一连堕落十几年,既不工作也不娶妻,她姥姥看不下去,便当家做主托人找来了一个遗孤续在陈玄名下。
这人便是陈衡。
陈衡此时正走在她的右边,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楚昭不急,她知道他迟早会问出口的。
林荫道的落叶早早铺满了一地,踩上去“嘎嘣嘎嘣”脆响。
一片黄色的梧桐叶飘飘然的正好落在楚昭的头顶。
陈衡熟稔地将其取下,似乎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合了。
这动作惊扰了楚昭正发呆的心神,她仰头傻傻地看着这个为她操碎了心的大男孩,终是不忍心他如此折磨自己,“哥哥,什么事呀?”
她眸眼波光粼粼泛着温柔,再不是对外人的生硬伪装。
但这称呼却将陈衡要出口的话打回了肚子。
他换了个话题:“阿昭,你怎么和傅羌和扯上关系了?”
“哦,他呀。”
“就不小心起了点小冲突,后来没忍住打了他一拳。”
说完后她尴尬的笑了笑,陈衡看她闪烁其词便没有接着问下去。
正值中午放学时刻,很多人都走在林荫道上,三三两两或者成群结队钻进了道两边的饭馆。
“今儿我们吃饺子吧,哥哥。”
陈衡还没有来得及回应,楚昭便一溜烟的逃了,他无声的笑了笑,紧跟她的步伐迈进了“小林饺子馆儿”。
他刚进门坐下,赵文德便眼尖的瞥见了,他推了推傅羌和,嘴巴嘟囔着:“你小舅子来了。”
“你才小舅子呢,我连媳妇还没有呢。”
赵文德:“怎么没有?那不是楚昭?”
他正要澄清,果不其然,顺着赵文德的视线看到了楚昭正招呼陈衡坐下。
他们两桌斜对着,他一眼就看到了容颜清秀的楚昭,她梳着一个马尾辫,额头的碎发似乎带有刺儿不听使唤的往两边儿翘着,分外调皮。
她其实是清冷的长相,眼尾时刻上挑着,看谁不顺眼就能立马给他一个眼刀,这样的长相其实并不符合现在他们年纪男生的审美。
但因她皮肤白皙,身高腿长,在这个矮子多产的地区里也算个翘楚。
而他,偏偏就喜欢挑战高难度的,顺便也想将之前扎他脸的那两根儿头发给拽下来。
而且他今天刚听到了一个比喻,甚是让他恼怒,校园里不知何时开始传他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虽说他的学习成绩是有那么一点儿垫底,但他的容颜在学校可是头榜,配她不说绰绰有余也算恰如其分吧。
但现在看着她对另一个和他不分伯仲的男生好言相向,就莫名起火。
他臭屁地将这归为同桌情节。
“走,和他来一壶,让我看看我这小舅子的酒量怎么样?”
赵文德看好戏般的同傅羌和一块儿起了身。
“兄弟,比比?”
人未到声先到,陈衡和楚昭一同从碗里抬起了头。
只见傅羌和杀气腾腾地提着一个酒瓶就过来了。
楚昭:不至于这样吧,大哥?
她赶忙起身,挡在陈衡身前,周身散发着冷气,“你做什么?”
赵文德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楚昭会错了意,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劝和。
“别别别!我枪哥就是想和小舅子……不,衡哥,衡哥,比比酒量。”
陈衡听见这称呼,脸上立马有了颜色。
楚昭倒是不甚在意嘴皮子上的功夫。
她冷冷掷下几个字:“他不会喝酒。”
傅羌和笑了,用着含有深意的眼光看向楚昭,“不会喝酒那会抽烟吗?”
楚昭立马一个眼刀飞去,这篇过不去了是怎么的,堂堂道上一大哥没有一点气度,净在她一个小姑娘身上花功夫了。
赵文德很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儿,看清楚昭眼里的迷惑,他拉拉傅羌和,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哥,嫂子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为啥找上她?”
傅羌和嘴唇一抖,盯着她看了半晌,蓦地,他嘴角扯了个不成样子的形状,因为他被一种叫气力全打在棉花上的郁闷感充斥了全身。
但他向来对忽视他的人不留情,何况还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妞儿。
傅羌和将瓶子放到小板桌上,白了一眼对他忽视眈眈的陈衡,以及一脸莫名其妙的楚昭,他一字一顿:“你、这、个、人、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