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并没有在黑暗中崩溃太久。
随着‘咕’地一声肠鸣音,我的悲伤和愤怒就像潮水一样,迅速地退了下去。
解决饥饿,成了我此刻首当其冲的目标。
我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这团橘黄色的光芒,让我暂时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环顾了四周之后,我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的背包和行李。
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就像是被谁遗弃的孩子一样。
然而它们却是我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唯一能找到的一抹熟悉感,所以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希望在打开背包后,可以有奇迹发生。
比如,像叮当猫的任意门一样,它可以帮我逃离这里;或者它干脆是时空穿梭机,让我回到还没有登上那趟航班之前。
如果我没有回到安城,也许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在优家不受宠、却被寄于厚望的接班人。
而我也能继续抱着自己对亲情最纯真最赤诚的期盼。
不过事到如今,我想我还是应该感谢外婆的。
感谢她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告诉了我一个近乎残忍的事实——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正因为提前有了这样的认知,我才能在被家人抛弃和“贱卖”的当下,不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我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娇花,而是悬崖上在疾风骤雨中生长的野草,我如此安慰自己道。
只是,没有哪个人的坚强、隐忍和担当是天生的,他们不是为生活所迫、就是被命运推到了绝境。
而我,以后恐怕也会是需要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一员了。
打开背包后,我的手一顿,只一眼,我就看出了有人翻过我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我的手机和证件都不见了!
然后我又赶紧打开了行李箱,在看到那些被重新放了回来的京都特产时,我讽刺又苦涩地笑了。
将我打包扔出优家的这件事,他们做得倒是出乎意料的彻底,连我送出去的东西都被退了回来。
想起我曾是那样满怀憧憬和期待地踏上回家的路,却在进门不过片刻、都还来不及看清家里的变化时,就被……
天真的孩子都有一颗赤子之心,我也有过,可惜已经被摔碎了。
我其实早就知道,亲情并不一定是血缘关系的伴生物,有些人明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却偏偏连陌生人都不如。
可我还是奢求了,非得等到被现实狠狠地打进尘埃里才能幡然醒悟,所以有此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或许是那碗加料的鸡汤,给我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让我在拿起其中的一包糕点时,第一反应就是检查包装上的封条。
直到确定没有可疑,我才拆开来狼吞虎咽地开始吃。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应该是超过一天了,因为我已经饿到了胃疼和头晕心慌的程度。
这是低血糖的症状。
后来我才知道,我其实已经昏睡了三天两夜了。
背包里有我从飞机上带下来的没喝过的矿泉水,此时成了我的救命稻草,不然我可能会悲催地被糕点噎死。
填饱肚子后,我不敢到处走,只拉开窗帘看了看。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并不能让我明确地知道,自己正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
于是我泄气地又拉上了窗帘,然后走过去打开了疑似卫生间的那道门。
确实是卫生间,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身上有些出汗后的粘腻感,我很想洗澡,但犹豫过后还是放弃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决定一切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这么想着,我就又回到了刚才躺过的那个被窝,然后关上灯准备逼着自己继续睡。
虽说刚刚醒来没多久,但我的体力明显还没有恢复,想必下在鸡汤里的,应该不只有安眠药,肯定还有别的。
迷迷糊糊之际,我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往下一沉。
自我保护的本能,让我就像条件反射一样,直接弹跳了起来、卷着被子滚下了床,心脏也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可还不等我伸手摸向灯的开关,就有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了。
他嗤笑一声说道:“这么灵敏啊,你是猴子吗?”
我听得出来,这就是刚才那个男人。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而且竟然躺在了我的身边,他要对我做什么?
一想到某种可能,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甚至在心里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不过我也不傻,没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在明知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贸然动手的。
“你、你怎么又来了?不对,你怎么能睡在我的床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纠正一下,这是我的房间和我的床。”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云淡风轻的,却让我更加气得咬牙了。
“那……那我住哪里?”我其实是想问,我住哪个房间,因为再质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但开口的瞬间,我就想起了自己是所谓的抵押品,想必并不会有专属的房间给我,这才临时改了口。
不过,我问自己住哪里,其实是在暗示他,我不能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我想活着找机会逃走是没错,但让我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那我还不如立刻就去死!
‘啪’的一声响,房间里最大的那盏顶灯突然亮了。
所有的黑暗被驱逐殆尽,男人的真容也在下一瞬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裴、裴玉珩?!
优爱当年花了大价钱,请私家侦探偷拍了他几百张照片,我差不多都看过。
后来楚齐也在网上,翻出了他少之又少的新闻来给我看过。
所以这张脸,我根本不需要怎么回忆,也能在看到的第一时间认出来。
与爸爸有债权债务关系的人,原来是他么?!
可问题是,怎么会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