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迟觉得自己大部分的时间都活在尘埃里。含在眼角的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流进嘴里,和着最后一口姜糖水一起喝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细想其实也没什么正当理由可寻。是因为他的离开吗?他们不过萍水相逢,露水情缘罢了。总是要离开的,不是吗?谈不上要心伤的地步。
但是又为什么呢?明明心里是难受的,甚至带点痛的。她愣了好半晌,才终于把玻璃杯冲洗了下放回架子上,走到客厅将疲倦的身体往沙发上狠狠丢去。
现在不是满怀惆怅的时候,她有太多事要处理。她不想再一一列举了。对,工作。首先她要处理的就是这个棘手的问题。
林雨这些日子不曾来消息。步迟又忙着找房子找工作,也基本没有时间想起她。人就是这样,顾此失彼。但不同在于,好朋友属于过去,现在,还有将来。
唯一一次还记起自己是暂住她家是在某天晚上,林雨的老公林阳回来了。但他却是被硬生生关在门外。因为林雨之前把密码改了,还删了他的指纹记录。但林阳在外头敲门了,发出很大的动静。她甚至听见了他用脚狠狠踹门的声音。同时爆了一句难听的粗口。
林阳是那种外表看起来还蛮老实的样子,话也不多,平常碰面彼此客套不过是看在林雨的份上,基本从未交流。现在这情况,想必碰面的话和陌生人情况差别并无一二。
步迟只是胆战心惊得站在门口,嘴里一直念叨着千万别打开门。
她透过猫眼看着林阳在外头的一举一动,和一举一动时呈现的任何表情。他是愤怒的,像一头狂躁的野猪。
步迟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时,毕竟这是他的家,自己还是寄人篱下。突然,听到他在打电话。不用说是打给林雨的。
“密码是多少?”
“......”
“我没资格?什么叫我没资格?”
“......”
“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造成的?”
“.......”
“不是你造成的难道还是我造成的?”
“.......”
“像你这种连孩子都照顾不好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当别人老婆?”
“......”
“我告诉你.....”
林阳边打着电话,边粗口漫天的消失在电梯间拐角处。
步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未曾平静。看吧,这就是现实。夫妻一场最终落得的下场。要么彼此成为仇人,要么成为陌路人,这只不过是常态罢了。
世间之大,芸芸众生,形色各异,居心叵测。更甚者要么一把火杀妻灭子,转身就拿着巨额财产和新欢逍遥法外,甚至毁尸灭迹。太多这样的报道了。她不想知道的。她想知道的是,世间还是美好的。可是网络总会灌输人们这样那样的消息,肮脏的,丑恶的,可怕的,恐怖的,逼迫人清醒,逼迫人认知,逼迫人成长。
看见有人发了一篇文章,题目为:告诉孩子,结婚一定要看家境。说什么,爱情和婚姻不同,爱情谈的是浪漫,婚姻要的是保障。真是俗不可耐的文。单若一句反问,“婚姻就一定有保障吗?”就可将此文打入十八地狱。
也许她只会告诉严步变,女孩和男孩除了性别不同,在社会关系中,毫无区别。永远不要相信什么“女儿要富养”的狗屁理论,那是普通人对于这些字眼上的彻底误解。独立自主才是你能够活得更快乐的前提。守法,独立,自主,自重,洒脱,快乐。你可以选择不必结婚。
如若真心相伴,彼此不辜,那一纸书算个啥玩意。在她看来,那纸书最大最大的作用就是为了离婚时争个你死我活的财产瓜分。否则,毫无用处。处理过程还特别繁琐与心累,带着恨意。大多如此。当然,她最终竟沦落为倒欠的下场,没有好好利用一把那小红本。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后悔。后悔被迫强大没有用在合适的地方。她不该只顾着自己的尊严,还有强硬撑起的骨气。她不是一个人啊,她还有严步变。
总跟严步变说,至少到现在为止,你一无所有。至于将来,如她有任何价值的东西,她也有权利处置她的东西。并非理所当然一定给予你。人都得靠自己。
结婚的目的本是彼此依靠,不过为了活得更勇敢,更安心,更快乐。如若不能,为何还要彼此依靠?不是多此一举么?
她总是能将某件事物剖析得如此惨白。但这样并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但如果不这样,恐怕只会遍体鳞伤。
思量的同时又开始意识到住在林雨家不是长久之计,是该好好打算下以后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流水,极为稀松平常。除了将严步变安顿好之外,就是在各大网站撒简历。步迟还新买了份报纸,抓起笔杆就在上面圈圈点点。在她把所有的招聘广告要求逐字逐句研究五遍之后,终于彻底死心了。
原来,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确切地说,应该不是什么也做不了,而是都达不到她的要求,无论薪资,假期,还是路程。她必须把严步变考虑在内。她觉得她付出的时间应该和薪资成正比,假期时她需要陪伴严步变,她不希望自己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路途方面,那样完全不值当。诸如此类。
她想搬到县城。这个城市的房租太贵,在倒欠的情况下,她还没做好负担得起的准备。县城不比城市,工作并不好找。人才网的招聘岗位廖廖几页,碰到招聘会时她也从不错过,甘愿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奔赴现场。哪怕明明知道现场招聘会的单位和网络相差无几,并没有她认为觉得合适的。但她也要碰碰运气。
也许有什么新兴企业也不无可能。她就是抱着这份侥幸心理去的。希望能够得到某个大公司的垂爱。可是结果不用想就知道。毫无结果。政府机关的职位即便有公开招聘的机会,但都不在事业编范围内,薪资更是远远达不到她的要求。剩下的小公司没有规范管理,没有健全的制度,员工素质整体不高,和小作坊差不多,待着也没意思。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的专业,可不想就这么荒废了。
她在浩如烟海的各大招聘网站投过无数份简历,但大多都是石沉大海。终于意识到,她这样的,永远只是宇宙中的一颗沙砾,人们想看见都难。这让她再一次受挫,再一次深感自己应该是所有的时间都活在尘埃里。
有时她也会难过,只是骄傲不让她诉说。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漂流瓶中的纸条,前途一片光明,只是没有出路,只能困在瓶中不停得飘啊飘。
半个月后的某天一早接到电话,是面试邀请。通知她的是一位男性。当时她还处在睡梦中。那梦让人身心疲惫。多次的结果早已令她失望,所以那天她也不抱什么希望,况且通知她去面试的这家公司前不久路过时还当场进去过。虽然那时只是恰巧路过,抱着随意的心态尝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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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们还有招工吗?”一个女性站在顾莫办公室的门口。而她此时正对着化妆镜描眉弄眼。被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之人吓了一跳,手一抖,眉尾被扯得老长,甚是不悦。
“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口的保安说公司有招工,就放我进来了…”
“这保安真的是…”顾莫嘟囔一句,立即打了个电话给门卫处,大呼小叫地数落了几句,大体除了指责就是告诫下次不要再干‘随意放人进来’这么愚蠢的事情。
顾莫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年纪不大,看上去像出入社会不久,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实在话,长得倒挺标致,这种人能力再强也不能录用,万一被莫非尘看上怎么办?
想到这就拿定了主意。再次抬眼,特别不屑,但出于某种礼节,随口道,“要不你留下电话吧。有的话告诉你。”
步迟留了电话,依旧客气得朝人家一个劲道谢,但她不是傻子,说这话基本是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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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通知他的是一位男性。依照此看来,兴许那天那个女的并不是人事部的。抱着一丝仅存的侥幸,她依旧很专注的将自己收拾一番,紫色休闲西服,内搭白色T恤外加一条蓝色牛仔裤,蹬起白色高跟鞋,长卷发自然垂落,站在镜子前,看着里头的自己,心里还是蛮欢喜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了她美貌,就回收她的运气。好歹也是科班出生,找个工作就这么难吗?除了运气,她更愿意相信那些面试她的女人们羡慕嫉妒恨自己比她们长得好看,外加不善言辞,给人一副清高模样,所以就被毫无理由得pass。
到达目的地。公司在某个大厦的26楼。面试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讲究,英气十足。他低头看着步迟的简历,好一会抬头道:“你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是吗?”
她的思绪不在现场,在他身上。她只是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而已,借此想着昨晚那场梦是不是该有个他这样的主角。至于梦的内容大体是,她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了。但是男人的脸自始至终总是若隐若现,她很想努力看清,可就是看不清。也许男人就是这样,表里不一。那梦整得她一夜无眠,今个又得赶早来面试,着实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