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之中，张洲安轻轻揭下刘宁面具：“这面具是天蚕丝所织，透气轻薄防水，还可自净不用清洗。刘宁，那山主对你很是费心。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刘宁道：“大人明察，我要是跟山主有什么瓜葛，就不会和楚楚一起救你。”
张洲安道：“你们定然认识。”
“……我看过他年少时无害的样子。”
张洲安沉默片刻：“青梅竹马？”
刘宁白他一眼：“大人，你和秦淮才是青梅竹马，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张洲安顿了一顿，看着刘宁眼神温柔：“刘宁，玉帆对秦淮有意，我中意的是……”
“大人！”刘宁连忙打断：“我对大人的情感经历不感兴趣，也请大人不要管我私事。”之前危机之中随便，现在太平下来，刘宁越来越怕张洲安异样的举动和话语。她随时提醒自己这次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不要和任何人有过深的牵扯。
张洲安神情一黯：“刘宁，你在怕什么？”
刘宁道：“没有害怕。大人快些给我上药，我困了。”
张洲安轻轻摩挲着刘宁脸上的疤：“已经好了很多。”
这两日，刘宁确实没有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听了张洲安的话信以为真，取过旁边镜子一看，吓得差点没有晕过去。脸上的疤已经全部结好，一道道纵横交错凸出面皮，似盘根错节的树根。
她一把扔掉镜子：“大人，这叫好了很多？丑灵一个！”
张洲安捡起镜子放到桌上：“之前血红血红，狰狞百倍，现在可不是好了很多？这药还有小半瓶，到京城用完，正好用我采的药熬制了给你用，等药用完一定会比现在好很多。如果还不好，我寻遍天下奇药也要给你治好!”
自己的面容那样丑陋可怕，刘宁还没有从惊骇中冷静下来，张洲安的话并没有她得到多少安慰。她哭了：“只怕我以后会带着这些疤痕过一辈子，再不能见人了……”
张洲安伸手拭去她的泪水：“现在在一点一点变好。我当日不比你好，不也好了？刘宁，别怕。”
刘宁伸手摸摸张洲安脸：“你那时当真伤得比我还严重？一点看不出来。”
张洲安握住她手：“还是你给我治好的。”
刘宁抽出手：“大人，你给我上药吧，万一奇迹真出现了呢……”
灯火摇曳，刘宁看着面具心中难受：“都怪大人，给我一种我的脸当真好了很多的错觉，原来真像楚楚说的，是天下第一丑。还好有这面具，我实在不想再裹纱布。”
“咚咚咚……”小俊的声音：“大人！”
张洲安替刘宁擦拭着面具：“何事？”
小俊道：“大人，在那奸人房中搜出大量银钱。”
张洲安头也不回：“仔细清点登记造册。”
“诺！”
过了片刻，秦河的声音响起：“大人！”
“何事？”
“楚楚姑娘……”
刘宁似笑非笑看着张洲安。张洲安冷声问：“她怎么了？”
“她哭着闹着一会要上吊，一会要撞墙，还说如果大人不带她回京，她就死在这里。”
张洲安道：“你好生看着她。”
秦河立在门口闷闷道：“大人不过去一趟，她这晚都不会消停。我看不住！”听着秦河一肚子怨气，看来楚楚把他折腾得够呛。
刘宁道：“大人，你过去看看吧。”
张洲安冷声道：“你跟我一起去。”
刘宁道：“我要去了，她寻死的花样更多。大人一去，药到病除。”
张洲安问：“你这是把我往外面推？”
刘宁道：“大人这是什么话，楚楚为大人的心人尽皆知，大人于情于理都该去这一趟。”
“我带她回京你也不介意？”
刘宁心中一顿：“我介意什么？再说，大人不收留她，她确实无处可去。”
张洲安笑了：“好，刘宁，你很好……”他拂袖出去。
刘宁躺在床上，心中到底不舒服，翻来翻去很是不安。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
刘宁披上衣服：“谁？”
赵瑞侍从阿明的声音：“刘姑娘，我们赵大人不好了，你去看看吧！”
赵瑞？刘宁三两下穿好衣服带好面具，跟着侍从到了赵瑞处。
赵瑞躺在床上，面色白得像纸，闭着眼睛口中喃喃有语，看着很是痛苦。
刘宁一惊：“医师，赵瑞不是在恢复，这是怎么了？”
医师叹气：“赵大人这是心绪大起大落，气血在体内无处可归才致吐血昏迷。心病还需心药医，刘姑娘，你仔细听听赵大人叫的是谁？”
刘宁坐在床边，贴近赵瑞。赵瑞唤的是两个字——“刘宁”。
刘宁心中一震，看着赵瑞不停唤道：“赵瑞！赵瑞！”
赵瑞紧闭着眼，伸手抓着什么。刘宁手握了上去：“赵瑞，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赵瑞眼皮睁开，看着刘宁：“刘宁……”
刘宁哽咽：“赵瑞，你怎么了啊？你是被那些炸药吓傻了吗？”
赵瑞摇头：“我有话……跟你说……”
阿明道：“赵大人有话跟刘姑娘说，我们都下去。”
房中只剩赵瑞和刘宁。
刘宁喂赵瑞吃了医师熬的药，又喂他吃了小半碗粥，赵瑞气色好了些许。
“赵瑞，你到底怎么回事？”刘宁问：“方才一直喊我名字，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跟你怎么了。”
赵瑞摇头：“我不知道在喊你。”
刘宁眼眶发湿：“为什么？”
赵瑞轻声道：“刘宁，我知道我说这些没有资格。我对你，生了情愫。”
刘宁心中一紧，这赵瑞搞什么灵，生死之间激发了对自己的感情？她有些郁闷：“赵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赵瑞笑了：“我现在很清醒。”
刘宁道：“你有妻子，她已经为你生育子嗣。”
赵瑞鼓起勇气：“刘宁，如果你愿意，我明媒正娶你，你和她为平妻。”
刘宁也笑了：“赵瑞，且不说你能不能做到，我刘宁不是和别人分享一个男子的人。”
赵瑞神色哀伤：“她随我多年，很是称职，我不能负她。我保证，我心系你一人，此生不变。”
刘宁默了一阵：“你怎么突然这样？”
刘宁还是问了。
赵瑞看着刘宁欲言又止，他不敢说出方才涌入自己脑中的记忆。之前可以坦坦荡荡，现在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有些话一旦说出，就是炸毁二人之间默契的炸药，结局难控。
他苦笑道：“刘宁，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对你心生好感。我……想和你过这一生，绝不负你。”
刘宁想了一想：“赵瑞，你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吗？你看了之后再说。”她慢慢取下面具。
赵瑞看着刘宁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他沉默片刻：“刘宁，我不介意。”
刘宁没有忽略赵瑞眼中的一闪即逝的怀疑和惊惧，她戴上面具：“我一辈子这样，你也不介意？你还愿意跟我肌肤相亲，生子育女？”
赵瑞伸手握住刘宁的手：“刘宁，我愿意。你信不信，就算要我为你死，我也愿意。”
刘宁点头：“你愿意为我死，我一直都知道。死亡一瞬间的事，可跟一个丑灵生活一生很是漫长，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时间消磨，你迟早会厌弃这样的我。”
赵瑞急白了眼：“刘宁，我不是只看容貌的人，我看重的人是你。”
可惜，赵瑞方才的那一丝丝犹豫闪避被自己看到了。刘宁掉下眼泪：“赵瑞，对不起，我们生不逢时。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了，对你妻子不公平。你之前，对她不也同样如此吗？”
赵瑞也落下泪来：“果然如此，你不愿妥协。刘宁，是我对不住你……”
“以后这些话，我们都忘记。”她起身：“赵瑞，你好好休息。你父母妻儿还在家中等你回去，你万不要再这样。”
刘宁离开，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