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坚稍顿,似有调教之意,眼神庄重。
看在自己眼中,不免心烦。
但对方所说,颇有道理。
自己生前便是频频表现无知,都当成家常便饭了,才致别人各种轻漫。
现在能有机会重新总结,当引以为戒才是。
这时,又听对方继续道:
“事实上,真正的帝王玺,我是说生前为帝王者,怀揣玉玺入冥后,随其伴生的帝王玺,在三大绿引中,处于最顶尖位置。它极为难得,不光数量少得可怜,而且冥地肯定无法得见。而其他由非帝王者,行捷径得来的帝王玺,比如我身上的,便与惊魂令,天念珠相当,只算普通绿引。两种帝王玺,无论大小,还是色泽,都不一样。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一眼能辨……回到你的错处上来,第四点,我可不是死前饮下帝王血,而是……算了,我的情况很特殊,说来那话可长了,你只须知道,我是通冥而来,运气不好,才致阴阳两隔……第五,你肯定以为饮下帝王血,便是喝下去对吧?那我换句说法,你便明白了。口含帝王血,身怀帝王玉玺,只有这般入冥,才能激发帝王玺诞生。因为,帝王玉玺与别物不同,是不能带入冥地的。但有了帝王之血的加持,才可入冥。这回,你应该能彻底理解了吧……快容我喝口水,唉,我真是自找苦吃,何苦来哉……”
项坚所数的五条错处,的确没有不妥。
不过,对方明显意识到,先前也说得过于简单,不容别人不误解。
解释完,倒没再揪着不放,而是借故喝起水来。
桌上杯盏齐全,水壶酒壶也不缺,自然很方便……
丁贵同样如此,随意坐桌边聆听,又顺手接过对方推来的一碗清水,浅尝一口,心中早忘了方才的不愉快,只沉浸于诸多讯息当中。
很明显,首先,帝王玺只是冥界说法,也只在冥界生成与起效。
不似惊魂令那般,能两界通行,更是可以制作于尘世。
其次,绿引授予官道佛,分别对应的身份之物是帝王玺,惊魂令及天念珠。
经项坚之口,言之凿凿,应该能肯定下来。
至于初闻的天念珠,也不难理解,定是僧尼坐化后所携之佛珠。
恐怕其内,同样蕴含着克制鬼魂的大杀器。
但帝王玺稍有复杂,分成帝王驾崩后伴身的帝王玺,还有皇亲国戚或文臣武将逝去后,行捷径而生的帝王玺。
听意思,前者优于其他一切绿引。
而后者,只等价于惊魂令及天念珠。
倒不难理解,帝王注定数量有限,数十上百年,在千万人,甚至亿万人中,才出一位,自然举世独尊,地位尊崇。
这也验证了,对方刚刚提到的国王和总摄等人,是不能得到帝王玺的。因为,他们就算身为一国之主,要么不成帝国,要么没有玉玺,条件难全,当然无法生成帝王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只怕也是该尘世,没有流传下来相关修习风俗。比如,自己的尘世,便对冥界的记载,连皮毛的皮毛都达不到,又怎能考虑绿引之事呢?
最后,令丁贵颇感兴趣的,还有两个题外话。
项坚不是死后入冥的,而是通冥而来。
那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入冥后,仍是存活的状态!
但现在,几个月过去,却是死亡之状。
对方强调的,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那何为通冥呢?定是一种高明技法吧。
此一件。
另一件,他为何要通冥?
不过,对方称说来话长,面上也是不堪回首的样子,倒不好追问,只能另觅机会再来发问。
稍想几息,容对方喝了几口水,丁贵才道:
“多谢解惑,我收获颇多……那你能不能将绿引出示一下,好让我开开眼界?”
“你我也算熟识了,无须再这么客气。对别人,自然不可能,对你嘛,随便看吧。”
项坚无比大度道,甚至都不用翻找怀中,随手便推过来两样东西。
对方突然一下这么示好,丁贵还有些不适应。
没有言谢,也没有贸然下手,只凝神打量。
漆黑的惊魂令,竟与少年的不太一样。
长条木牌,要小巧很多,不过婴儿手掌大小。
也精致很多,更加光洁,几乎看不出木头质地。
“惊魂令”三个大字,分明醒目。
轻触木牌,刺痛已然极小,必是如今神魂暴涨所致。
稍一转动,木牌便翻了过来。
背面唯有项坚二字,犹如钢印,笔力遒劲。
果然,对方没有说谎,定是一块惊魂令无疑。
再看旁边一块秤砣一般的玉石疙瘩,拳头大小。
方形稍扁,但绝无棱角。
光盈剔透,呈淡绿色,内部隐现红丝。
稍一触手,虽温润细腻,但同样传来刺痛。
看来,其对鬼魂的攻击力不弱,至少和惊魂刺异曲同工。
略一掂量,颇具重量。
再一翻掌,底部四字依稀能辨出来——
皇权天授。
意思倒明了,却和印象中的玉玺铭刻,完全不一样。
这很正常。
倒也说明,项坚必不是和自己来自同一尘世。
自然,也不可能来自同一尘世。
对方才到冥地几个月呢,生前可是处于帝国时代。
“你既有惊魂令,身为道……者,为何没有修习呢?”
这个疑问一直存在,不问清楚,很难安心。
总不能说,对方同少年一般,又是一个私生子,才被师门照顾吧?
至于两件东西,好是好,但已有主人,看过便罢,不会多生想法。
“谁说的,我当然有修道,要不哪能得到宗门的惊魂令呢。”
项坚收回帝王玺和惊魂令,立马驳斥道。
居然,有修道?!
“可你压根没开过灵,如何修习?”
都不太自信了,这回,丁贵只轻声反问道。
对方敢佩戴惊魂令,而其上惊魂刺依然外显,不光说明无惧,更说明,对方必有某种不为自己所知的施展方法,。
肯定不是意念,也不是魂力、元力,那还能是什么呢?
只有一种可能——
属于某种待知的法力,并且是无需开灵就能修习的法诀……
“开灵?你怎么懂开灵?不对,陈道长说过的,你只是开了魂……那你是如何开魂的?能教教我吗?”
项坚忽激动道。
所提要求,完全出乎意料。
到底是谁请教谁?
“开魂哪有这么容易……你叫我过来,不会正是为此吧?”
丁贵吃不准对方意图,只困惑道。
“当然。陷落冥地,我本打算寻找开灵之法,但后来,又觉得还是开魂更好一点。最后,谁也没等来,只好哪个能开,便开哪个了。不瞒你说,自数天前,碰上陈道长之后,我立马对魂魄之术,产生了浓厚兴趣,以前居然不曾过多了解,遗憾哪……可是,陈道长才说了一点冥地经历,便不肯透露更多细节,只提起了你——丁贵。之所以能猜出你,正是她说过的——你这个人太和善,很好说话。结合所见所闻,我虽没感受到更多,但像你这么卑微的受差行走之人,的确是第一次瞧见。其实,在宴席前,我就听小九禀报了你的一些情况。再加上你的席间应答,我当即便联想到丁贵身上。恰又记起你来自平断山城……嘿嘿。本来还想着,以后往平断山城去会会你呢。不想,你竟先过来了。真是天助我也……说起来,你传送至此,难道也是要往地府一行?”
啥?
这样就能猜到?
只能说底层出类拔萃的人鬼,过于稀少了。
但,自己不会只给少年留下了,“老好人”的印象吧?
那和生前的“笑面佛”,又有何区别!
到底该是开心,还是该难过呢?
唉……
不对,更怪的是,项坚居然现在才想开魂?
那他到底修得是什么道?
“项坚,我的确要跑一遭地府,但现在,还请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惊魂令到底从何而来?我可知道,它只能由修道之人才能佩戴。而你绳魂完好,岂能称修道之人?”
秉性难移,多想无益,还是搞清楚这些疑团吧。
对方本事好像不大,新奇见识却不少。
此时不请教,更待何时。
“早说过了,我便是修道之人,你不用怀疑。只不过我修的道,与你们不一样。通过与陈道长的短暂交流,她虽没明说,但我知道其生前所修的是某种法力,而且是一种源自尘世外在的法力。碰到你后,她才同你修起了魂力,好像还难以见效。这也是理所当然,入冥之后,环境大变,自身也大变,很多同道中人,都不得不改修其他,我早听师门交代过类似话语。而事实上,不是想改修就能改修的。冥地根本很难再发现其他法术,特别是人鬼法术,这也是我入冥几个月来的切身感受……但我所修不同,法力皆源于身体内在,无论在尘世,还是在冥地,皆可修炼。但能修炼,却不意味着能一样进步。无奈啊,我现在的进度,远远比不上尘世……本来,我还能在此一边安心修炼,一边寻求其他法术。正是看中此地人员往来频繁,消息灵通,又被一众兽人鬼奉为上宾,何乐而不为?但现在么……听陈道长说起,你有上好功法,心中早已蠢蠢欲动……那我还等什么,就找你了。”
项坚所修之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自己居然无法理解!
太诡异,无需开灵的修道之人……
对了,小九不是称对方有人鬼法术吗?
难道,便是指这种在尘界和冥界通修的法术?
但,这可不值得期待,其本人都要改弦更张了。
此术过于一般啊。
“项坚,你把我说糊涂了。我的确不太明白,其他先不论。你的意思是,你的修习之法,是无须开灵的?而且,现在仍可修习,只是进步稍缓,对吗?”
这是多此一问,事实便是如此。
心中虽失望,却不影响深入了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