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震痛哭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慢慢平复下来,拭干眼泪,心下自责:东方震呀东方震,怎么倒哭起鼻子来啦?没得让人笑话死!于是坐起身来,闭目靠在床头。
过了约莫一个来时辰,屋外传来脚步之声。
东方震听出一共有三人。有两人的脚步声是他所熟悉的,乃晴儿和王神医无疑;另一人脚步稳而轻,步伐频率几乎一致,丝毫不闻呼吸之声。
此人给他的感觉,便若一头藏匿于山林之中的猛虎,正在飞快地接近猎物,而那猎物却懵然不觉。
“肯定是上官雄!果真乃绝世之高手!”
东方震心头一震,睁开双眼转首望去,正好见到一只橙黄色的小蛮靴出现在门口,紧接着眼前一亮,身着翠绿色长裙的上官晴已然进屋,面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大小姐好!”
这些日以来,东方震难得见她有这么好的心情,忙打声招呼。
“哼!”
上官晴瞪了他一眼,立时换了一副冷脸,侧过脸去。
一名身着青兰色长袍的中年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捧着黑木盒的王神医。
东方震见他约莫四十余岁,腰背挺拔,身形仅比自己略矮,一张国字脸,双鬓微霜,目光明亮,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势,心下不由得升起敬畏之心,暗忖道:
“此人果然气度非凡,怪不得能成为一方宗主!”
上官雄一边静看着他,一边缓步走近。
“我爹爹。”上官晴在东方震耳畔轻声道:“还不打声招呼!”
东方震忙抱拳见礼:“晚辈昆仑派弟子东方震,见过上官盟主!请恕晚辈不能下床见礼!”
“东方少侠不必客气!”
上官雄摆摆手,面色看不出喜怒来,淡淡地道: “听王先生讲,东方少侠中了一记非常霸道之掌力,致使经脉阻塞而不能行走,可是如此?”
“是。”
“那么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知晓。”
东方震点点头。
上官雄目注东方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沉声问: “本盟主来助你疗伤,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东方震抱拳道:“前辈的救命之恩,晚辈此生永不敢忘!只是……不知前辈可有什么条件?”
上官雄微微一笑,道:“没有。”
“没有?”东方震有点意外,想了想,正色道:“若然如此,请恕晚辈不能接受!”
上官晴万没料到他居然会在此节骨眼上拒绝好意,心下着急,连连向他使眼色;东方震恍似未见,只是定定得望着上官雄,神情一本正经。
“哦?说说你的理由。”令上官晴和王神医均意外的是,上官雄非但并未发火,反而饶有兴趣的追问。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如此大恩,晚辈岂能不报?有什么条件,前辈请明示。若晚辈能做得到,则可接受;否则,坚决不敢领受!”东方震已下定决心,神情和言语都很果决。
“你说什么?!……施恩图报?小子,你也太也小觑我上官某啦!”上官雄面色一寒,激声道: “就你这副德性,还有资格跟本盟主讲什么条件?哼,你还不配!”
东方震气往上冲,冷冷道:“那么,前辈请回罢!”
上官雄面色铁青,拂袖转身,厉声道:“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晴儿,咱们走!”
王神医没想到局面会忽然发展成这样,愣愣地抱着木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上官晴见状,忙拉住爹爹的衣袖,红着眼圈劝阻道:“爹,您答应过女儿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混帐话!照你说来,倒是你爹爹的不是啦?”上官雄勃然大怒,回身指着东方震鼻子,怒气冲冲的道:
“这小子方才的话,难道你没听见麽?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有什么值得咱们去救的?!”
东方震见上官晴还是对自己这么好,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喉间似堵塞着什么东西,嘎声道:“大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啦!……我……我对不起你!你爹爹说得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住口!你……你个混蛋!”上官晴含泪瞪着他,神情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东方震不敢看她,轻咬牙,低下头去。
上官晴牢牢抓着爹爹的衣袖,不迭摇首: “爹爹,您不能走!不能走!……您得救救他!您若不救,他会残废的!”
“哼,他残不残废,与我何干!”
“可是……可是……爹爹,女儿喜欢他!……若他不能好起来,女儿一辈子也不会快活的!”上官晴心下一急,也顾不得羞耻了。
上官雄闻言面色一寒,一把推开女儿,指着东方震冷笑道:
“晴儿,你看你想救的这个人!他是在利用你的善良和纯真,骗咱们为他疗伤!看着吧,等伤一好,人家立马就会走人的!……
你可知道,他之所以要爹爹讲出条件,就是怕爹爹不肯放他走!哼,你爹爹纵横江湖数十载,这种鬼把戏可见得多啦!……晴儿你说,这种心机深沉,无耻凉薄之辈,你却如此待他,值得么?”
东方震闻言又惊又怒,嘎声道:“大小姐,求你别求你爹爹啦!……你爹爹说得对,我是心机深沉!我是无耻凉薄!一旦伤愈,我就会走的!”
上官晴泪眼汪汪的望着他,恨声道:“我说过:腿长在你身上,走与不走,是你的事;可……可要不要救你,是我的事!”
又转首对上官雄呜咽道:“爹爹,女儿知道,他之所以不肯接受,就是怕辜负了女儿!可女儿不想他落得终生残疾,求您救救他罢!求您啦!……”
上官雄重重得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柔声道:“乖女儿,不是爹爹不肯答应你,委实是人家不愿意领咱们的情,又有什么办法呢?……唉,咱们还是走罢!”
上官晴自然已听出爹爹的弦外之音,心下狂喜,忙对东方震当头棒喝:
“别在那假逞英雄!爹爹已经愿意为你疗伤啦!还不赶紧向他老人家道谢!”
东方震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呆呆得望着上官晴。
“傻小子!真不懂礼数!”上官雄的嘴角泛起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冷冷道:
“小子,你可记住了:并非本盟主稀罕你,而着实是晴儿非要救你!……宝贝女儿求肯之事,能不答应麽?唉,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