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客栈极为偏僻,方圆几十里就这么一家客栈,在此投宿的多是一些江湖儿女和南来北往的商贩。楚游住了几天,总觉得这里怪怪的,尤其是霜儿,她看他的眼神总是充满敌意,可是楚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她。老妇人对楚游却是一如既往地好,这不禁让楚游倍感亲切,从小到大,除了他的师父和师弟,从未有人对自己这般好。然而楚游深知,这儿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且他本来就是个无家之人。
一天清晨,楚游向老妇人辞行。老妇人的眼里有一丝失落,她仰头看着他,挽留道:“少侠还是多住一段日子吧,出了此门,四处都是漫漫黄沙,生死难料啊。”
“死生本在一念之间。”楚游看了一眼荒凉的沙漠,“我从小命途多舛,经历过许多次生死,如今已无惧惮之心。”
“你要到哪里去呢?”
“我也不知。”
“那就别走了,留下来吧……”
任凭老妇人如何挽留,楚游还是执意要走。这时,霜儿端来一杯酒,凝视着楚游,说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我亲自酿的酒,公子若不嫌弃,就把它喝了吧。”
楚游看着霜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端起杯子,正要一饮而下,却听到一声“且慢”。紧接着,老妇人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将其放在桌子上。霜儿惊讶地看向老妇人,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老妇人看了楚游一眼,说道:“楚公子即将远行,喝酒容易误事,不如喝茶吧。茶虽苦涩,却能让人清醒。”说完,她倒了一杯茶,递给楚游。楚游接过茶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愣了愣,随即将茶水一饮而尽。
霜儿呆呆地望着楚游,眼里交织着怒意和悲伤。楚游放下茶杯,拿起桌子上的那杯酒。他看了看霜儿,叹道:“这杯酒,算是我欠你的。若是有缘,我以后定会回来喝。”
“公子若有诚意,何不此刻就将它一饮而尽?”霜儿看着楚游,声音有些颤抖。
楚游盯着杯中的酒,眼里有一丝失落。“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他将酒杯凑到唇边。
“少侠……”老妇人伸出手来,正想阻止楚游,他却早已将酒饮尽。楚游把酒杯放回桌子,对霜儿说道:“从此,我便不欠姑娘什么了。”
老妇人叹息一声,眼里有一丝担忧。楚游看了看她,说道:“老夫人,您的恩情,楚游此生不会忘记。”
“楚公子言重了。”老妇人黯然道,“以后多保重。”
“在下会的。”楚游抱拳一笑,最终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客栈。
楚游走后,霜儿怒视着老妇人,质问道:“你在茶里放了解药?”
“你还敢问我!”老妇人斥道,“昨夜,我发现房里的鸩毒不见了,果然被你偷了去。”
“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放他走?为什么?”霜儿抓住老妇人的衣袖,眼泪刷刷流下。
老妇人甩开霜儿的手,厉声道:“楚游若是死了,我拿什么对付黑鹏?你对他下毒,险些坏了我的计划。以后若再自作主张,我定不饶你!”她望着楚游离去的方向,眼神令人琢磨不透。在荒凉的大漠中,楚游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沙丘上。
烈日如同一团火焰,燃烧在碧蓝的天空中。正午时分,楚游背着包袱走在沙地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口干舌燥,四肢无力,于是躺在地上休息。楚游打开包袱,取出白月剑来把玩。白月剑长约十寸,剑身玲珑剔透,精致无比。他摸了摸剑鞘上镶着的夜明珠,无奈地说:“我虽拥有了这价值连城的宝剑,可是却沦落到了这地步。失去了自由之身,就算得到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又有何意义?”说完,他自嘲地一笑。
“还是继续上路吧,走到哪里算哪里。”楚游自言自语。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几步,楚游忽然眼前一亮,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竟然有一个小水潭!水面波光粼粼,仿佛浸泡着一池的星辰。
“但愿不是蜃景。”楚游大步流星地向水潭跑去。他来到水潭边,确定了这是真的水潭,而不是自己的幻觉。楚游喜出望外,急忙蹲下身来,捋起袖子,舀了一捧水来喝。楚游喝了几口,只觉得水清甜无比,当水顺着喉咙缓缓流下时,似乎浑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正当楚游想再舀一捧水时,只听得“轰隆”一声,水花四溅。他迅速抬起头,只见一个黑影从水潭中一跃而出,原本清澈的水瞬间流进了沙漠里。片刻之后,水潭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黑影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最终稳当地落在楚游面前。他身穿一袭玄色长袍,脸上戴着金黄的面具,漆黑的王冠上镶着一只玉雕的凤凰,作展翅飞翔状。
“沙漠玉凰!” 楚游警惕地看着对方。
沙漠玉凰仰天大笑两声,说道:“正是本座。”
楚游握紧手中的剑,后退了一步,问道:“刚才那个水潭,是你搞的鬼?”
沙漠玉凰得意地笑了笑:“武林第一刺客,光有一身好武艺,却没有头脑。遍地黄沙的大漠,怎会轻易让你遇到水潭呢?”说着,他指了指干燥的沙地。
“你为何戏弄我?”楚游面不改色地问。
“你独身一人,行走江湖,原本就很不容易,如今又得罪了这么多帮派,我猜你已成众矢之的了吧。”沙漠玉凰的口吻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你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想讽刺我一番吧?”楚游说。
沙漠玉凰打量着楚游,在他周围踱来踱去,“与其四处逃亡,倒不如归于我门下。你若跟了本座,我定不亏待你!”
楚游曾听说沙漠玉凰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这些年来杀了无数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他又为何突然接近自己呢?这其中恐怕有诈。楚游笑了笑,婉言谢绝:“多谢您的好意,可楚某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告辞了!”说完,楚游转身欲走。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沙漠玉凰一脸得意。
楚游并不理会他,兀自前行。他走了几步,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楚游连忙以剑拄地,支撑着自己,却只是徒劳。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似乎全身的力量都被吸走了。楚游垂着头,黑发遮住了半边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毒,然而已经太迟。楚游怒视着沙漠玉凰,说道:“你在水里下了毒……”
“哈哈,你现在才知道,为时晚矣!你还是乖乖交出白月剑,跟本座走吧!”沙漠玉凰俯视着楚游,面具掩饰不了他眼里的奸邪。
“又是为了白月剑。”楚游冷笑一声,“大名鼎鼎的沙漠玉凰也会使用这种阴招,真是不可思议。”
“哼!废话少说。”说着,沙漠玉凰把宽大的袍子一甩,沙地里立刻飞出几个黑衣蒙面人。“把他带回白月宫!”沙漠玉凰大声命令。几人点点头,异口同声地答了一声“遵命”,随即快步走向楚游。
楚游用力拔出剑,向四周横扫而去。一瞬间,剑气逼人,那几个蒙面人不禁后退了几步。沙漠玉凰弹指抛出一颗石子,打落了楚游的剑,蒙面人再次向楚游发起攻击。
此时,一条白绫从天而降,灵活地缠住了一个蒙面人的腰。那蒙面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白绫的主人高高抛起,扔向了沙漠玉凰。沙漠玉凰侧身一闪,并未被打中。那蒙面人惨叫一声,继而重重地落在地上,吐血而亡。
楚游定睛一看,手持白绫的是一名白衫女子,只见她身轻如燕,如羽毛般落在地上。白衫女子身姿曼妙,只可惜脸上蒙了一层面纱,看不到她的容颜。从她的身段和招式来看,楚游确定这就是在江南客栈偷袭自己的人。
白衫女子的目光寒意逼人,眼神的冰冷不亚于沙漠玉凰。她面对着沙漠玉凰,说道:“白月剑和这个人,你都别想带走。”
沙漠玉凰斜视着她,眼里满是不屑, “你是何方妖女?竟敢挑衅我。”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我可还记得你呢。”白衫女子的眼里充满仇恨。
“你到底是谁?我可不记得我曾经见过这么美丽的仙女。”沙漠玉凰轻佻地笑了笑。
白衫女子冷冷回道:“过早知道,对你未必有好处,以后你自会明了。”见那几个蒙面人想带走楚游,她下意识地抛出白绫,扔向他们。白绫在那几人之间穿梭,速度快如闪电。蒙面人纷纷持剑反击,可没过几招,他们的剑都被白绫缠住了。白衫女子快速把剑刺向那些蒙面人,几人来不及躲闪,全都被剑击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
见状,沙漠玉凰怒不可遏,连忙展开双臂,如一只猛枭似的飞向白衫女子。沙漠玉凰收回右臂,在空中画了一圈,运气于掌,径直向白衫女子击去。白衫女子敏捷地腾空而起,躲过了那一掌。
“算你运气好。”沙漠玉凰说道。他不甘心,连忙收拢双臂,运用内力,吸起了地上的沙子。无数沙子离开地面,在空中聚成一团,变换着不同的形状。最终,沙漠玉凰将沙子变成一条细线。沙线如同一条长长的毒蛇,疾速向白衫女子飞去。她迅速以白绫反击,刹那间,白绫与沙线如针尖对麦芒一样碰在一起,两股力量不相上下。沙线和白绫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僵持了一会儿。沙漠玉凰猛地用力,沙线形状破灭,散落在空中。而那条白绫,则成了碎片,消失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