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箭连发,在二十几步外速度快得如毒蛇吐信一般。这三箭竟然精准异常,一箭直取面门,一箭直取胸膛,一箭直取小腹。无闻的骤然发难,羽箭的速度来势极快,若不是沈宁的心中隐约对她有所防备,说不定就被伤到了。
沈宁没有躲闪,而是举刀一划。但不是出现一道刀光,而是两道。沈宁的刀速已经很快,但还是比另一道白光慢了半拍。他手中的横刀扬起来的时候,庄烈的刀已经把三支羽箭斩落。
庄烈稳定如磐石的手却又灵活的让人瞠目结舌,横刀划出一道白光,那道白光几乎是同时砍中了三支羽箭的箭镞!这一份眼力和手腕的爆发力已经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一刀破三箭,刀锋如闪电!
三支被劈飞的箭镞甩向一边,庄烈横刀在手,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这便是秦家草庐的待客之道?一而再再而三的,是在考验我的耐心不成?”
刀锋斜着指向远处的草庐,庄烈的衣衫随风而动!
“我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我庄烈的弟子,是什么人想杀就能杀的?莫说这秦家草庐没有这个资格,便是这天下各府道,谁敢问一问我手中的横刀!”
他向前踏出一步,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所蕴养的杀伐之气喷涌而出!
“无闻,你要做什么!”
莺儿被这突发的情况吓了一跳,快步跑过去拦在无闻的身前。她一把抓过无闻的手,阻止她继续搭箭。
“庄烈将军是小姐的贵客,无闻休得无礼。”
因为内心的慌乱和不能压抑的愤怒,莺儿说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
“他是我们的仇人!”
无闻漂亮的小脸变得煞白,眉宇间的怒气浓烈的几乎化不开。她的眼睛瞪得浑圆,因为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攥着弯弓的手,关节处因为用力已经微微发白,一条一条的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可见。
她怒视着不远处的沈宁,眼眸中的愤怒火焰几乎要喷涌而出,将他活活烧死。
“仇人?”
莺儿回头看了沈宁一眼。
“你一直未曾离开草原,他今日才到,你们之间能有什么仇恨才会使你失去理智?无闻,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莺儿有些疑惑地问道。
“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是他,只是那二十三条人命的血海深仇我怎么可能忘得掉?虽然只是依稀见过她一面,两年了,他的面貌也有些变化,但我永远记得他那双眼睛,还有嘴角上那无耻的笑容!当时他还没有这么高,但是我不可能认错。”
无闻挣脱想摆脱莺儿的控制,握着弯弓的手臂在颤抖。
“二十三条人命?两年前?”
莺儿再次回身看向沈宁:“差不多两年前我在河阳郡见过他,那时候他才多大?怎么可能与你有这般血仇?”
无闻不再说话,而是昂着下颌咬着嘴唇怒视沈宁,终于还是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两年前!霸州南!你可曾记得你与你的同伙截杀我们的往事!今日,既然遇见,那就做个了断吧!”
沈宁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想起那次关宁骑截杀跟官军勾结的草原人的事情。
他将横刀垂下,向前走了几步问道:“你便是那次关宁骑的哥哥们一时心软留下的活口?”
无闻听到这句话恨得要咬碎银牙,她迎着沈宁的目光说道。
“那日,你站在路边的石头旁边,我跟小姐隔窗看到了你,小姐还赞叹道好一个清秀的少年郎,想不到你跟那群狗贼就是一伙的!后来才幡然醒悟,你站在路边,分明就是在窥探我们的车队!为了保护小姐,二十三人埋骨他乡,身首异处,此仇不共戴天!”
沈宁也不辩解,反而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我就说当时阿爷他们心软了,小鸟哥还跟我说不伤无辜少女,当时我就反驳,母狼崽子难道就不是狼了?”
他抬起头,眼睛同样直视无闻的双眼,眼神中透出冷冽的光芒:“你应该庆幸,若是我在,你们一定活不到今日!”
无闻怒道:“好!既然你承认了就好,今日,我必要杀你替他们报仇!”
沈宁淡淡地说道:“报仇?母狼崽子果然就是狼心狗肺,没有人心。颠倒是非黑白的扯淡能力果然是你们的本性,以我看来,杀你们二十三人还算是少了。假使我有十万兵,必杀尽你的族人!”
庄烈站在沈宁身边,微微歪头问道:“忆安,什么情况?”
沈宁一横刀指着无闻的脸说道:“一条没有人性的漏网之鱼,莫说当日我杀了,就算今日我有求于人,再遇到那些人我还是要杀,我只是有些遗憾。”
他冷冽的声音比草原的寒风更加寒冷:“我只是遗憾,那日阿爷说我年幼不让我参与那一场截杀,我没能亲手砍下几颗狼头!”
他简单地把那日的事情跟庄烈说了一遍,话不多,但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庄烈听完后,点点头道:“应当如此,来一次杀一次,来十次杀十次,但凡过了长城还敢带着弯刀的草原人,杀多少都不算多。”
“我杀了你们!”
无闻往前猛冲,却被莺儿死死拦住。
“无闻!”
一身淡紫色长裙的秦若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的长裙在风中摇动,白皙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波澜不惊。
“退下!”
她一边缓步走来一边说道。
秦若薇走路的样子好看极了,她的腰身细的能让人很自然地想起在风中拂动的杨柳枝。此刻北风尚存,乍暖还寒,花未开,她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就更加显得亭亭玉立如出堂荷花一般。
她那一头柔顺的青丝并没有梳妆,而是沿着耳畔披散在脑后,额前的齐眉刘海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不时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在她身边有半步的距离,有一名白衣的少女跟着。
这少女看起来跟沈宁差不多大,穿着一身很随意的一群,白色披肩,白莲花色的长裙及地,竟然看着也不惧风寒。看她的装束是汉人衣衫,可看着她那双淡蓝色的双眼和微微弯曲的卷发还是能分辨出她的狼厥血统。
她双手环袖,步伐轻盈如同踩了一朵云前行一般。
若秦若薇是夏日的盛莲,那这个少女就是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花。
容貌说不上十分漂亮。论五官或许不如无闻精致,可越是仔细看,越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出尘脱俗味道。
“少年郎,想不到一别两年还能再见。”
秦若薇淡淡微笑,走到无闻身边站住。
“你来我的草庐,是要做什么?”
沈宁对秦若薇并没有什么厌恶,相反,她能将身上的端庄大气和不经意之间透露出的妩媚,两种矛盾融合的极为和谐,让沈宁十分欣赏。两年前在河阳郡的青楼中,她的惊艳就让沈宁过目不忘。
沈宁先对秦若薇拱手施礼,然后直着身子淡淡地说道:“本来是想求您帮忙锻刀的,现在看来,说不定是来打架的。”
秦若薇点点头不在询问,而是对庄烈双手交叠于小腹之间微微俯身行礼:“当年与将军在河阳有过一面之缘,将军别来无恙?”
庄烈不想失了礼数,也是行了一礼:“有劳秦大家的挂念,我这样的军武粗鄙之人,身子骨还是硬朗。”
他看了秦若薇一眼,接着道:“自从河阳一别也有两年,今日唐突,一直没来得及跟秦大家说声抱歉。”
秦若薇抿嘴一笑:“当日,是车夫驾驭不住马车冲撞人群,将军一拳击毙发疯的骡马,也不知道救了多少无辜百姓,何须道歉。倒是我没能及时感谢将军护送我回青楼的情分,才是失礼。”
她提起青楼两个字的时候,平淡而温和,丝毫不在意。
沈宁这才明白为何庄烈说跟秦若薇的见面不是很愉快,不过想想,拉车的骡马受惊后在大街冲撞人群,庄烈一拳击毙骡马是何等威风凛凛,也不知道是打烂了马头还是击碎了马腹。
在马车倾倒间,那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汉子是何等的霸气无双。
不过沈宁心中对秦若薇的钦佩倒是越来越浓了些,这女子自从出现就不问无闻为何发箭,也不问到底何事,只是跟庄烈说着一些过往的事情,就将双方剑拔弩张的局面稳定下来。
谈笑间将尴尬化解无形,确实好心机。
“风寒,将军不惧我却是受不得,还请将军移步草庐,我这有前几天才从江南快马送来的新茶,正好请将军品尝一下。”
秦若薇跟庄烈说了一会话,便邀请到。
庄烈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秦若薇看着无闻,淡淡地看了一眼,道:“自今日起在樊笼中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自己出来就是。”
她也不多看无闻一眼,微笑地招牧庄烈和沈宁进入草庐。
听到樊笼两个字,无闻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她咬着牙,却没有说话,放下手里的弯弓,转身走向草庐一处偏僻的地方。只是,看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微微颤抖,似乎是受不了风寒一般,看着有些萧条。
同样的,听到樊笼两个字,莺儿的眼睛也瞪得很大,她脸上的表情惊讶而紧张,想说些什么,可看了看秦若薇的背影,还是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白衣少女,听到樊笼时脸上没有变化,但沈宁还是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而那个少女转身的时候,眼神似乎在沈宁的脸上扫过。
就这样若有若无的一瞥,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宁的心中陡然一慌。
“有妖精。”
沈宁低声对庄烈说道:“师傅,一会小心你的肉,别被妖精给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