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去,项坚其人,颇显霸气。
不过,关于飞碗接物,对方称是法术使然。现在知道此说法,并不妥当,若叫法力使然,倒差不多。按幻郎儿所言,只能算“伪灵识”使然。因为对于鬼魂修习者,法力与魂识,是两种能力,本质是驭使之能与五感之能的区别,统称法力,也说得过去。但法术,就只能是由法力施展而出,不与魂识相干。自己的魂识,却是很特殊的意念小手,比正常修炼者的魂识,多了驭物之能。而驭使之能才分驭物和驭法……
当然,这些自己厘清最重要,就没必要同对方解释了……
不过,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会无惧堡将和鬼将呢?
丁贵能想到的,也只有少年一类人。
于是问道:
“你有绿引?”
“绿引?恩,差不多吧,却不只一样……帝王玺和惊魂令,你应该都听说过吧?”
项坚一点不意外丁贵突兀发问,只坦诚道。
“啊,两种?!那什么是帝王玺?你不会想说……你生前是皇帝吧?”
能有惊魂令,已够吃惊了。
但一人又身怀两种绿引,没搞错吧……
虽不曾听过帝王玺,但帝王二字,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理解。
丁贵哪见过皇帝,马上盯住对方,想要看出有何不同。
不过,对方哪有皇帝样子。
全身上下,也就黄色袖袍,依稀有点帝王之色。
其他的,全无特异之处,主要是没有想象中,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或者叫王霸之气……
“当然不是,你见过有我这么落魄的皇帝吗?我生前不过算……一介平民尔,嘿嘿,你什么见识……再说,皇帝岂会这么容易碰上?冥地也不可能碰得到。”
项坚又坦率答道,居然有这么强大的自知之明。
但,这更令人不解了。
什么意思?冥地碰不上?
而对方,只是身怀帝王玺的普通人?
“少废话,你不是皇帝,又扯什么帝王玺?”
丁贵压根搞不懂帝王玺了,急喝道。
被人鄙视了,不给点脸色哪还行。
“皇帝是皇帝,帝王玺是帝王玺,你别当成一回事就对了。所以,我虽不是帝王,却可以获得帝王玺。怎么说呢,这其实是一条捷径,一直都被地府认可。比如,帝王亲眷,想要在冥地获得绿引待遇,便可以行此捷径。前提是其生前,必须饮下帝王血,再怀揣帝王玉玺入冥,那么便能成功。”
居然要饮什么帝王血?
这太恶心了吧。
项坚看似耐心解释,但依然令人如坠云里雾里。
实在是自己以前从没有听过半点,像听懂了,实则更懵了。
只好一知半解地复述道:
“你的意思是,你和帝王沾亲带故,然后死前喝下了帝王之血,再将帝王玺收入怀中,如此,你……你……便成……绿引了?”
心中不理解,所以口中说起来,太费劲。
稍显磕巴。
不过,意思是表达出来了,只待确认。
“呃,你当真是一点不懂呀,也不知怎么走上修习之路的。短短一句话中,居然说错了有五处之多……”
不想,项坚立马数落道。
丁贵心中颇为不爽,脸上更没好颜色。
但又无从辩驳,只好任他嚣张一会。
倒想看看,有哪五处错误。
“怎么,不服气呢……可是,我才不愿平白教你呢?有什么好处吗?”
不待说话,项坚又像无赖一般道。
小人!
居然借机索取好处。
就这市井心态,的确不可能是皇帝出身。
“好处没有,坏处倒备下了!你是不是想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丁贵被噎得不行,再难压抑急恼,作色道。
项坚,不过一个普通人鬼物!
“嘿嘿,开个小玩笑而已,你还恼了。其实,我只是顺便验证一下,陈道长提到你的两大特点,其一为人和善,其二求知欲强。不过嘛,到目前为止,我似乎,一条也没感受到啊。”
顺便,验证?
气死人也!
少年还真是,怎么与对方这么亲近?
连自己的缺点,也坦白无余。
也不对,这不是缺点,该是替自己说好话的意思。
唉……
“你想怎样?叫我过来,难道就听你说这些废话?”
被人当面品头论足,自然难有好脸色。
何况,对方像在故意挑刺。
“好吧,是我的错,只怪我想快点了解你……对了,你不是修习者吗,怎么会有许多常识都不懂?难道,陈道长也没和你说过这些?”
项坚又疑道,终于恢复正常语气。
为何想快速了解自己?
他急什么?
不过,修习者就必须见多识广吗?
自己半路出家,无师无门,只能如此啊。
相处不短,少年当然提过很多常识,但主要是关于惊魂令方面,少部分是关于其他绿引,还只提及皮毛。因为其自身,除了誓言限制,也知之不详。笼统说来,只有官道佛之姣姣者,才能得佩绿引。目前也只知道,修道亡魂有惊魂令相伴。而帝王玺,自然只会关系帝王了。但一人集齐帝王玺和惊魂令,岂不大幸?以前,可从没想过,会有这种牛人。
可对方,明明又自称平民的……
思及其间矛盾,丁贵不免陷入疑团之中。
半天没有回应,项坚似明白了什么,又出声道:
“看来你一路走来,并不容易,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可能你也猜到了,帝王玺自然是入冥后的帝王所有。对于驾崩的帝王,并不是有一个玉玺相随,便能称作帝王玺。其实,很多闭门称帝的帝王,哪怕身怀帝王玉玺入冥,也得不到帝王玺,仍被视为普通魂魄。”
这番解释很热心,但越解释,越令人混乱。
“何为闭门称帝?”
丁贵又问道。
“呃,怎么连这个也不懂?我可难说了……难道,你不是出自帝国?那你的尘世中,可有国主?”
项坚马上疑道,似颇为头大,被丁贵的无知震惊住。
“没有。”
“主上?”
“没有。”
“国王?”
“听说过,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历史了。”
丁贵诚实道。
“那你直接说吧,你的尘世国家,一国之主如何称呼?”
项坚惊讶道,有点泄气了。
“一国之主?其实是算不上的,如果应说是,我们便尊称为……总摄……可这有何关系?”
丁贵岂会不记得生前的总摄,其人勤政爱民,深得爱戴。
但,压根就没听过,他有什么帝王玺存在。
唯有史书上记载了寥寥数笔,却也不是这么称法,而仅是玉玺之类。
“怪不得你一无所知,原来,你们连国主都不存在。这得是什么样的国家啊?听好了,帝王玉玺,自然只出自于帝国。而帝国,只能是包含两种以上主要文化的国家才可称之。就像你们历史上的国王,甚至你们的总摄大人,实际上就如同闭门称帝。若他们想得授绿引,则需要饮下帝王血。很显然,他们是没可能饮到的,所以入冥后,也和世人一般,只能沦王普通鬼物。”
项坚耐心解释道。
但丁贵却不干了,当即大怒。
“你敢胡说八道!哼……绿引授于官道佛,在尘世和冥地两界通行,这是常识,人人皆知。你竟扯什么帝王血,欺人太甚!欺我无知吗!”
听了半天,发觉其前后矛盾之处,越来越明显,所以愈发认定,对方是在鬼扯。
像存心戏弄自己!
若说帝王亲眷,要饮下帝王血得绿引,那还情有可缘。
但国王或总摄,还得饮什么狗屁帝王血,才得绿引,那一定无人可以办到。
都分属不同年代了,上哪饮去!
“嘿,稍安勿躁。这的确是常识,只是你孤陋寡闻,偏责怪先生……当真岂有此理!你还想不想听……再大呼小叫,那我只能送客了……可别后悔。”
项坚稍侧身子,似不愿面对自己的怒火,倒也没真恼。
真恼也不怕,对方绳魂完整,能有什么手段?
凭惊魂令对付自己吗?
笑话!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刚才不是指出,我有五处错误吗?那就别故弄玄虚了,直接道来!”
被叫孤陋寡闻,实在令人不爽。
但,这是特么的事实!
受点鄙视,就得长点见识,才值当。
只盼对方能自圆其说,否则,哼!
“哼,堂堂修炼者,想自取其辱,那可别怨我,不讲情面。听好了,你问我的原话是——你和帝王沾亲带故,然后死前喝下了帝王之血,再将帝王玺收入怀中,如此,你……你……便成……绿引了——对不对?”
项坚也动了肝火,较起真来。
“对。”
丁贵立马接话,暗喜激将成功。
不过心中却佩服不已。
对方当真有点本事,跑题半天,居然还能记起原话,甚至连语气也相当。
反正,自己是难以做到,连原话也复述不出来。
“好,你也坐过来吧。说起来,我可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我就数给你听听,有哪五处错误。”
项坚倒没急着说起来,而是从床沿起身,坐到木桌边上。
丁贵巴不得对方开口,面上只沉默着。
才依言坐下,便听对方朗声道:
“听仔细了,第一,我和帝王毫不相关,我在尘世,只是一个普通道者而已。第二,我只是将‘帝王玉玺’收入怀中,而不是将‘帝王玺’收入怀中。只有饮下帝王血入冥,帝王玉玺受帝王血侵染,才能叫做帝王玺。第三,不是我‘便成绿引了’,而是我在冥地身怀帝王玺,便是绿引持有者。即便你真地懂得绿引,但这种口误,对于一个修炼之人,可要不得,将会贻笑大方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