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张着血盆大口朝我袭来,我顺势一跃便已站到它的头顶,它似乎对这个行为十分不满,于是开始用力地晃动头颅。它浑身都是滑溜溜的鳞片,为了不让自己跌落,我掏出匕首用力地刺进它的额间。
匕首是短了一些,但还算锋利,能够刺破它的鳞片也实属不易。那蛇果然晃动得更厉害了,我死死地攥着匕首,身体却已经被甩得东倒西歪,甚至时不时地与那冰冷的鳞片来个亲密接触。
我一定要做点什么!于是我想抽出匕首,可它却深深地扎进了大蛇的皮肉里根本拔不出。无奈之下我想到了耳边的发夹,我只好抽出一只手将它捋下来然后刺进了大蛇的眼珠里,如果没有发夹的话,也许我会直接上手戳的。
大蛇变得更愤怒了,它朝着旁边的大树直直地撞上去,我连忙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树枝。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可是它又不怕火烧,我还能怎么办呢?似乎是头部的疼痛让它失去了理智,它紧紧地缠住了旁边的一棵巨树。
我见那巨树上生了很多藤蔓,于是便想到静长老教的“催生术”正好能派上用场。我操纵着那些肆意生长的藤蔓将那大蛇团团围住,那蛇在树上本就缠得很紧,现在更是动弹不得。我赶紧上前将拔下匕首然后插进了它的腹中。
它虽想挣扎却也是徒劳,这下只得任我摆布了。我将它的肚子破开并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然后把手探进去试图想摸到裕儿的身体,可是我在里面掏了很久却只摸出了几团红红的血块。难道裕儿已经被它的胃液消融了吗?
我无力地瘫在地上,并不想接受眼前的一切。裕儿总归是为了救我才被大蛇吞了的,想到这里,胸口变得极为难受,我也不想再继续往前了,只想在原地放空自己。
“小心!”
树上又掉下来一只赤色蜘蛛,不过很快又被烈焰包围了。
我抬起沉重的脑袋,发现来人竟是裕儿,我不可置信地冲到她面前伸手揪了揪她的脸。
“哎呀!你干嘛啊!我可是救了你!”她挣脱了我的手,“好臭啊!你手上是什么?脏兮兮的!”
“你……你没有被大蛇……没有被它吃掉?”我把手往身上随意地擦了擦,“可我亲眼所见!你被它……就是它!”我朝一旁的树上指去,但那树上却是空荡荡的,只有粗大的藤蔓缠绕出的一个空壳。
“你在说什么?我这不是刚遇到你吗?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她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我一拍脑袋,“幻觉?都是幻觉!”可是我又看了看手上未干的血迹,再次陷入了困惑之中,我便对眼前的裕儿也起了疑心,“你告诉我,那天晚上我们去百草堂拿了什么药剂?”
“隐身药剂!我看你真的是被吓破胆了!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她虽答得不错,可我转念一想,这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并不能作数。我还想继续提问的时候,她却已经摆摆手走开,“还是出去再见吧!省的你过会疑心病犯了,把我也给干掉了!”
到这个时候,我便更加确定了叶老头的心思,这个森林也许只是一个幌子,他一定是弄出了什么幻境,好让我们沉入其中无法察觉。
再往前倒是也没再出现什么毒虫怪蛇,可是渐渐地,我竟听到了潺潺的溪水声,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小径两边早已看不见那些近乎人高的杂草堆,取而代之的是开得洋洋洒洒的绿色曼陀罗。
“你来啦!”溪边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你怎么在这?”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渐渐地靠近他。
“恭喜你,已经走出了荒木林。”枫将手里的握着的一小捆曼陀罗花递给我,“我特意在此恭候。”他脸上挂着浅笑,直叫人看得失神。
“这么简单吗?可我怎么觉得自己才刚刚进入状态呢!”我无意地拨弄着手里这些长相奇特的花,“你觉得我会败在这里吗?”我迅速后退了几步并将手里的花用力地扔进了小溪里。
眼前的枫却依旧笑着,“诺,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快来!和我一起出去吧!”他缓缓向我伸出了手,“快来吧!”
“你不是他!你的眼睛并不像他!”我已经摸出了那把冰凉的匕首。
那人似乎是叹了口气,“眼睛么?我倒真是没在意过这个。”
“枫的眼睛灵动有神,再看看你,那眼眶中就像塞着两块砾石,你若不信,大可以临着溪水照一照!”
他竟真的转过身对着溪水仔细端详了一番,“哎!好吧!这关……就算你过吧!”几道光线闪过,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我愣在原地,还想着准备大战一场,这下便又默默地收起刀具继续向前迈进。
“这可恶的叶老头!别的也就算了!竟然利用枫的模样来骗我!还好没卡在这关,不然我出去之后就真的没脸见人了!”随即,我又默念起来,“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不能相信任何人!”
“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不远处传来了求救声,是别的学员遇到危险了吗?可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呢?刚刚告诫自己的话此刻又在耳边响起,但是随着求救声越来越近,我的内心却逐渐动摇起来。
“可万一真的是同级的学员呢?不会吧……我走到现在也没遇到一个真人啊!一定又是叶老头的诡计!”我打算绕过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
“有没有人……救救我!救救我吧……”她的声音逐渐虚弱,我甚至能从里面听到几丝绝望,我的双腿又不听使唤了,它们杵在原地不肯往前一步。
“真头疼!”我只好往那个求救声的方向跑去,“就算是陷阱,那也要把人救出来!再说……叶老头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吧!”我开始脑补那个被救出来的人会朝我捅一刀。
我蹲在高处的树干上朝那里望去,只看见有个女孩被挂在网兜里,她似乎是受了重伤,那些血正缓缓地落到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浅浅的血洼,血洼周围趴着几头兴奋的兽,它们时不时地跳起来想要撕咬网兜里的少女,但似乎以它们的弹跳力总是够不着那个被高高挂起的网兜。
“丧心病狂!叶老头不至于如此吧!”我再仔细地朝地面看去,这哪是什么普通的兽类?能对鲜血如此疯狂的,不是嗜人兽还能是什么?!那一双双暗红的眼睛已经唤醒了我记忆深处的恐惧,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尤其是我的双手,已经无法握紧刀具了。
“逃吧!快逃吧!”我在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想到了地宫里的遭遇,我的身体仿佛又疼了起来,就好像那些愈合的伤口都在此时裂开了,但此刻我又明白,我必须努力地克制住生理上带来的恐惧,必须!
逃跑已经不能解决我的问题了,我告诉自己:如果我不能真正地克服嗜人兽带来的恐惧,那我就永远无法从那日的迷宫中走出来。
我开始努力地回忆起那日与嗜人兽周旋的细节,那两只兽死得不明不白,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它们的爪下逃生的。望着地面那滩越来越多的血迹,我的心里似乎有了答案:血!是血!它们误吞了我的血,却不知那血里含了始祖之力,所以最后被反噬化为了脓水,应该就是这样!
我一咬牙,用匕首破开了自己的手掌,随即跳进了那几只兽的包围圈。
“火燎术!”
谢天谢地,那些兽似乎很怕火,它们带着满身的火焰到处乱窜,几乎要把周围的树林点燃了。我乘机割断了绳索,发动藤蔓将那女孩轻轻地接了下来,她几乎要晕了过去,但依旧倔强地向我道谢。我在她身上抹了点掌心的血,随即扶着她离开了火圈。
就在这时,有只体型异常庞大的嗜人兽从旁边的丛林里窜了出来,看来它是一直埋伏在这里等着有人自投罗网。
“你还能走得了吗?”
那女孩只是无力地摇摇头,“谢谢你来救我……只是,我也不该让你涉险,你赶紧走吧!别管我了!”她很想摆脱我的手,“我去吸引它的注意,你赶紧离开这里!”
“我来都来了,现在你又要叫我走,我怎么肯?”我继续起术发动藤蔓将她小心地裹住,“放心!我可以对付它!”
我将匕首占满了血液朝它刺去,这个大家伙倒是灵活得很,它左躲右闪就是不近我的身。看来它对我并没有兴趣,只是一味地试图攻击我背后的女孩,可惜我的格斗术只是学了点皮毛,我依旧不能与它灵活地周旋下去。
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树木燃烧发出的浓烟快要让我睁不开眼了,我必须尽快地结束这场对峙。
“火燎术!”
我依旧想烧死它,但可惜我的灵力并不多,似乎已经用光了,我又施了好几次法,依旧没有成功。那兽似乎得意了起来,发出了刺耳的嘶吼声,随即向我撞了过来,它速度很快,我并没有机会躲开。
我被它狠狠地撞到一边的树干上,前胸与后背同时承受的重压疼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趴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站了起来。那兽又灵活地朝少女的方向跑去,它发疯地撕咬着外部的藤蔓,不一会儿就被它咬出了一个窟窿,少女在里面尖叫着,我只好再次冲了上去。
趁它分心,我将匕首扎进了它的脖颈,它吃痛地大吼一声随即又将我甩开。我看到匕首插着的那处正发出浅浅的红光,看来我的猜测的确不错,只是这量太少了并不能置它于死地,可我又不能赶着上前叫它咬我。
“快跑!你快跑啊!”少女从那窟窿里探出了小脸,“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只是……我现在很后悔!我不该为了自己的命而牺牲别人!”她用力地扯开藤蔓,随即朝不远处的嗜人兽跑去。
“不!不……”
我大声疾呼着,眼睁睁地看着嗜人兽咬住了她的脖子。想来那日,我也是如此被它们撕咬着的,可我却只能无助地闭上眼睛,要是当时也有人能来救我该多好啊!
可如今我来了却依旧没能救得了她,那我何必要来给她希望呢?倘若我不来,那么她就会像当初的我一样,在绝望中安静地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渺茫的希望伤得措手不及,从这层地狱掉进了更深一层的地狱。我?又做错了吗?
此刻,我依旧选择流泪。这泪中,有懊悔,有憎恨,有不满,也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渴望,是对力量的渴望,是对改变眼前惨状的渴望。
那泪缓缓地从眼眶中落下,滴到了胸前挂着的那串项链上,项链发出了奇异的红光,就像我第一次碰到它那样。红光将我吞噬,体内好像有股力量在撕扯我的血肉,剧烈的疼痛很快就蔓延了全身,我无法抵御这样的苦楚,于是便像滩水一样涌在了地上。
闭眼之前,我看到了那只四分五裂的兽,看到了周围的天地变成了一面被打碎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