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弟弟骑行了月余,终于看到了天尽头连绵不绝的太行山脉。
兄弟两一路奔波,小家伙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接下来的兴味索然,最后竟瘫在马背上。
“快!再坚持一下,我们到前面的村子里再作休息。”
弟弟看着远处的小村庄勉强提起点精神来。良久,终于在黄昏时分看到了村口的老柳树,那柳树下围坐了一圈人好不热闹,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位老者在给一群小孩讲故事。少年看着这一幕,愈发感觉熟悉起来,这正不是师傅厌倦仕途后最向往的生活么?这场景不正像极了师傅,时常挂在嘴边的顺口溜么?少年的眼神不禁柔和起来,喃喃出声道:
“昨年新月攀青柳,醉夏虫欢歌,恰得晓风遂人意,一乡二邻,尽沐三四曲轻音靡靡。
谁家老翁依胡床,傍青雉五六,轻蒲小扇话鎏年,雏童眸中,幻得七八点星光闪闪。”
“哈哈,公子好文采!”
少年惊觉,低头看去,那老柳树下讲故事的老人家不知何时已来到少年面前。少年仓促下马,拱手还礼。
“老丈谬赞了,此文是恩师所做,后生不才,还未曾有过拿的出手的作品。后生与弟弟自秦川而来,想去太行山脉看望一位故人。不知老丈可曾听说过诺成一地?”
“哈哈,公子实诚,性情可嘉。如果老朽没记错的话,想必公子说的是诺成山吧。村后官道一路向东,见一落尘客栈便是到了。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山中多虎豹,怕是不宜再度启程,如若公子不弃,可在老朽家留宿一宿。”
“那就劳烦老丈了,少年拜谢。”
“不客气不客气,来吧。”老人转身为兄弟二人带路。
路上,依稀传来一阵曲调,少年静静听去。
丹阳迟,宜阳暮,垂沙随风千戈折。
伊阙残,阏与疾,长平难安百鬼愁。
烽火连绵近百载,马革裹尸几兆余。
王可感?
东风残;西风肃,家书欲寄愁何处?
王可知?
千家烛;万家粟,试问谁家不缟素?
……
哪家的瓜娃子,乱嚷嚷啥子?
“略,老古董!”随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怕是那娃儿已经跑掉了。
一路无话,到家后,老人将少年与其弟弟安顿在一偏房,随后端来窝窝头和几碟小菜,三人闲聊了些后,老人道了声晚便回房睡去了。
少年看老人出去,靠在墙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哥,怎么啦?”
“留,刚路上你有没有听到那首童谣。”
“嗯,千家烛;万家粟,试问谁家不缟素?是这首么?”
“嗯!百年来,我们秦国跟齐楚燕韩赵魏六国相互征伐,六国之间也互有较量。可哪一次战争没有不流血不死人的,这百年间,又何止是死了百万人啊。就像童谣中唱的那样,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走卒小贩,有谁不曾是战争的受害者,又有谁不曾穿上一身素白丧服呢?”
“嗯…王已经征服了韩国和赵国,其他的应该也就不远了,六国一灭,乱世岂不就结束了。哥,你说是不?”
“难说啊,当年秦伐韩,韩王想把上党郡作为礼物献给秦国以求停战。但上党郡守私下把上党郡献给了赵国。现在,王的步伐太快了,打下了土地,但经营时间不够,怕是人心不服啊。”
“那就再快一点,在其余四国还未反应过来就蚕食掉他们,大局稳定后再慢慢经营。这样可以么?”
“难啊,韩国本就弱小,赵国在长平之战后也是一蹶不振,这两国灭亡本就在情理之中。其他四国,除魏国外,哪个不是沃野千里,车有千乘?韩赵两国先后被灭,你说其他四国没点准备,可能么?就算是六国覆灭,大局稳定下慢慢经营,可那六国之怨如同干柴铺满大地,稍有点火星就能燎原肆虐,到时候我们真的能抵挡得住么?”
留不禁哑然,沉默良久后问到“哥,你怎么看这次荆轲使秦?”
“不怎么看好。”
“哥,我们假设下最坏情况呗。”
“最坏情况么?献宝为表,实为刺杀。目标嘛,大帅统兵在外,既然是去秦都,那大帅自然排除在外。王么?好像也没有过先例。最有可能的便是总管统筹调度工作的丞相了。可丞相身边也不乏勇武之士,要近身也是极难。就算是在殿堂上突然发难,那也有宫廷侍卫出面阻止。不过如果能有可靠帮手,那么成功刺杀的几率就会大很多。如果要我选取这个帮手的话,一要武功高强,二要心思细腻,三要有勇有谋不怯场。”
“哥,你这不说的就是咱师傅么?”
“我可没说,不过论合适人选的话,师傅确实名列前茅。”
“唉,但愿都是臆想吧。少年接着说到。”
“嗯!”
“头痛,睡吧睡吧。”少年敷衍道。
留缓缓将被子盖上身。脸上已没了以往的嘻嘻哈哈。哥哥这么急着见师傅,是真的思念备至,还是有其他不好的预感呢。留思索着,但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沉沉睡意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