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许！”韦子晋眼睛瞪大，恨不得把黄翩繁吃了。
黄翩繁本来还想贫两句嘴，眼神稍一错开，却瞧见韦子晋身后，教室前门口，站着本该在厕所的年笑笑。
三人谈话误会丛生，完全没工夫顾虑周遭，也就是现在，谈话近尾声，黄翩繁才开始放松下来，东张西望。
不知道年笑笑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想来时间不短，小姑娘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苍白，牙齿一直咬着唇，咬得太用力，唇瓣都变了颜色，有些青紫，两只手捏着校服下摆，过于紧张，手指节也微微泛着青白色，校服都皱了。
“是是是……”黄翩繁生怕把这小姑娘逗哭了，不敢再胡说八道，忙点头应着。
韦子晋原本还奇怪黄翩繁态度怎么突然变乖，一看视线，回头一瞧，也就知道原委了。
“笑笑……”姜鲜衣也看到年笑笑了。
姜鲜衣的呼喊，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见好朋友对自己亲昵的称呼，年笑笑紧咬唇瓣的牙齿松开了，青紫色渐渐淡去，重新恢复红润。
不止是红润，甚至红得有些吓人。
原来不知不觉，少女还娇嫩的唇，被她自己用力给咬破了。
捏着衣摆的手也放开了。
“老班好。”年笑笑红着眼眶，哽着嗓音，朝韦子晋点了点头，腰弯下去，行了个师生礼。
可能是心态问题，年笑笑这个弯腰的弧度，有些过分大，甚至吓到了韦子晋。
年笑笑也后知后觉，察觉自己失态，站直身来，又给韦子晋道了歉。
韦子晋毕竟是班主任，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眼神示意黄翩繁、姜鲜衣二人先走，看两人进了教室，才对年笑笑招了招手。
“老班，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年笑笑面色有些慌乱，大概是脑子糊涂了，没反应过来，遇事就先道歉。
“说什么呢！”韦子晋寻思这小姑娘脑子也有些轴，这又不算什么私人地方，哪有偷听一说？
他倒是不知道，有些人心内有鬼，所以神色可疑罢了。
倒也未必不知道，韦子晋当然瞧出年笑笑有些不对。
但在这会儿的韦子晋眼里，年笑笑什么状态都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他也没细细去问，也没太过放在心上，只是咳嗽两声，对年笑笑说了句劝勉的话，韦子晋说：“眼光不要那么局限，看事情不要那么狭隘，你不是非要执着在这一个月，时间还够的，高考前努力，都是来得及的。”
这种话，年笑笑不知听了多少遍，也不知听多少人说过。
道理哪有不对的呢？
可要能做到，她也不用等高三了才开始着急。
人都是一步步堕落下去的，要爬起来，也只能一步步往上走。
但下坡路好走，下坡路轻松，上坡就完全不是了。
上坡走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且每一步的沉重，都会附加到下一步，越往后，越喘不过气来，越直不起腰来。
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之重。
也不是普通人能吃的苦。
有这样一句话说得好，说大部分穷人什么苦都能吃，就是吃不了学习的苦。
大部分富人什么苦都吃不得，就是能吃学习的苦。
年笑笑……大抵就是那个穷人吧。
穷父母养出的穷孩子。
没有办法。
虽然明知自己做不到，但女孩子都是娴静的。
哪怕实际上不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在老师家长面前，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我知道了，谢谢老班，我会努力的！”年笑笑乖乖应着，眼眶还是红的，看起来，格外叫人心疼。
韦子晋看她这样，也说不出来什么重话，叮嘱好好学习，认真完成作业，也就叫她回了教室。
接下来的晚自习，因为学校突然来的分班政策影响，再加上各科老师也有意转移学生的注意力，加多了课业任务，所以讨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取代的，是草稿纸和练习册上奋笔疾书的沙沙声。
而姜鲜衣原本是想认真拉着年笑笑谈一谈的，可被韦子晋和黄翩繁这么一打岔，她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年笑笑自回了教室，眼眶就一直红着，时不时还拿手在眼角不停擦拭，看来确实是被伤到了心，也被伤及了自尊。
学渣肯定是有的，还不少。
但平时自己嘴上嚷嚷，是说着好玩。
学生时代，攀比和所谓的‘卷’，大多还是老师和家长的事情。
这些没有进入过社会，没经过社会毒打考验的少年少女，又哪里懂得真正的生死竞争是多么严苛，多么残酷的现实呢？
所以尽管每次考试测验，成绩都惨不忍睹，但大多数孩子，也就难过那么几天，大部分的学习时间，还是嘻嘻哈哈度过，该交朋友交朋友，该玩耍玩耍，完全没心没肺的样子。
但那都是自己放过了自己。
如今学校把这种所谓差生来公开处刑，表明他们学习就是不行，就是要被放弃的一批人，年笑笑她……
很难说清楚心里的滋味儿。
原本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都是公平的孩子。
现如今，孩子也有了三六九等，有了高低。
她和姜鲜衣，就像是站在一条河两岸的人。
姜鲜衣去到河对岸，什么都不需要担忧，按部就班，便能达到她梦寐以求，甚至都求不得的最高峰。
而年笑笑，如今渡河都成问题。
她没有船，也没有桨，什么都没有。
绝望是突如其来的。
也是很难消散的。
哪怕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年笑笑也无法做到像以前那样，跟姜鲜衣说些玩笑的话。
姜鲜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年笑笑又有意回避，二人这一整晚，竟然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反倒是郁星河，打定主意跟着黄翩繁好好学，就没再动过别的心思想东想西，倒是用一晚上的时间，认认真真，帮着黄翩繁，磨了一篇作文出来。
毕竟是男孩子，如果家境富裕父母骄纵溺爱的话，可能还下不了决心吃苦。
但郁星河不一样。
他从不为人所偏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