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前一日,天气异常寒冷,原本门可罗雀的医馆今日却异常的热闹。一层层面色凝重的村民铁青着脸将这间小小地医馆团团围住,这阵势着实让那小学徒吓了一跳。
坐馆的医师抱着拳,陪着笑脸从屋内走出来,询问道
“诸位诸位,寒风凛冽,而我这医馆又小,一时间容不下这么多人,大家多多包涵,让些年长的老者先来问诊。见谅见谅。”他嘿嘿嘿地笑了几声,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人来此处的目的并不是瞧病,而是问罪。
直到医师说完,人群也没有想要离开是意思,反而是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这老者是这小镇上威望最高的人,因为年轻的时候读了几本书,又参加过几次科举,却每每都是落榜而归,后来随着年岁越来越大,便无意在参加科举,靠着教书识字渐渐地成为了这小镇上唯一的先生。
“孙医师。”那老者从人群中挤出来后,恭恭敬敬地朝着孙医师鞠了一躬。面前的孙医师见状也连忙鞠躬行礼。
“陆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老朽今日过来是因为听镇里人说,你这医馆内,收了一名染疫的患者,可否属实啊?”孙医师看了看四周那些冷漠的脸,略显尴尬的对陆先生说道
“家师曾叮嘱我,医者要有德行,不可泄露患者之事。”
“孙医师,我并不想直到患者的名讳和病情,我们大家只想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人染了疫病。”
“这...陆先生,您着实难为我了。”
“孙医师,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疫病的厉害,我朝开国之前,连年战争,以至疫病四起,以至于附近的几个村子变得一片荒芜,尸骸遍地。而如今这镇中的百姓,皆是当时逃难至此流民的后代,大家深知疫病的严重,所以想向医师讨个真相。”
“陆先生,这患者仅是害了风寒,昏睡过去了而已,并没有什么疫病一说。”
“可为什么你医馆门前门后,要去焚烧艾草?大家都知道,这艾草是用来御疫的,你这几日每天都吩咐那名药童在门口焚艾这又是何用意啊?”
“这...这只是铺内草药过剩,而这时节又是疫病多发的气候,所以就在门前焚了些艾草,惊扰到诸位,某在此给各位赔礼了。”说着孙医师连连向着周围的人群鞠躬行礼,而脚步却还在不停地向着门内退去。“时辰也不早了,某还需回去配药,拜托诸位就此散去吧。”说完他连忙将门关上,并且嘱咐药童今日闭门不出。而门外面本就来势汹汹的这群百姓,见到药师退回了医馆内,一窝蜂的涌到了门前,不断的拍打着大门,口中还高喊着
“交出患有疫病的人,将他赶出小镇。。。”
屋内,药童看着已经焦头烂额的师傅,又转头看向正门,门口的呼喊声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演愈烈。
“师傅,要不我们就将实情,告诉了他们吧。”药童走到孙药师的身旁建议道。
“告诉他们?你知道要是将这实情如实向他们说了,那群人不得将这间房子给烧了。”
“没那么严重吧,师傅。”
“没那么严重?你跟我学徒才不足两年,你可知道这小镇八年前出过的一起事情?”
“徒儿不知。”
“八年前,那时候是我来到这小镇上的第二年。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搭个桌子在路口给人瞧病的小医师,而这小镇上当时有一家最大的医馆。
那家医馆坐落在这个靠近边境的小镇中,通过买卖药材继而做大。那老医师姓白,以一手针刺之术名震四方,看好过许多陈年旧疾。可那日深夜,我刚巧从一户人家瞧病出来,便见到一辆马车从我身边疾驰而去,当时刚过了一更。你也知道咱这小镇不像城里,没那么多宵禁的规矩,晚上只要不怕,想出来就出来。所以当时那辆马车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我也没那么多在意,只是紧了紧身上穿的衣服,径直朝着家里走去。
我家的房子位于那医馆的前面,所以回家要经过那医馆,当我走到医馆门口的时候,便见到那驾车的人正蒙着面疯狂的拍打着那医馆的大门,我被声音吸引,转头看去,只见屋内走出一个药童,在听了那蒙面人的叙述后,连连摆手,而那蒙面人,似乎是个大户人家,竟然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药童的手里,又苦苦恳求了一阵,这二人才手脚慌乱的从车上抬下来一名女子。
那女子当时已经昏睡不起,而我当时距离较远,月色又不亮,所以压根没有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也不清楚那女子所患的是何病,只知道那药童在听到那人的描述后非常惊恐,便在没了下文。
后来,我便回了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巳时,当我起来后,便听见了门外面吵吵闹闹的。推开门走出去,就看见那医馆的白药师,正向小镇里的人讲着昨天夜里收治的病人。我当时还有些迷糊,并没有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到他说‘大家放心,我们医馆这次绝对会保证大家的安全,即日开始,我们将每家每户将配置好的草药送到家中,希望大家不要担心。’
然后,我便回到了家中准备收拾出诊,可当我正要出门的时候,那医馆的药童走了过来,将几包草药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当时没在意,寒暄了几句后便一把将草药放在了院内晾晒药材的笸箩上,便急匆匆的出门了,因为那天我有一个镇外的病人需要瞧病,所以回来的时候也是已经过了一更了,可当我刚刚迈进小镇的时候。
却发现本应该是漆黑的深夜,但小镇里却亮的出奇,我疑惑的继续朝着家里走去,忽然发现一些人戴着奇怪的面具,手里还都持有火把,他们无一不面朝同一个方向,那就是白医师的医馆。
火红的烈焰将漆黑的夜空照亮,三层高的医馆在那一刻犹如一个火把,正猛烈的燃烧着,而且医馆内还不时的传出凄惨的叫声。我扔下药箱,扯着他们的衣服,想让他们快救火,可他们却都如同一块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那,看着火苗的肆意,听着凄惨的叫声。也是自打那天起,这镇上的医馆该关门的关门,该离开的离开,一晃几年下来,这就我一家医馆了。也是后来我在查看那家药童给我的配药时才发现,那是用来治疗疠风的。”孙医师说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神色忧郁的看向千叶所居住的屋子。
而听了师傅的述说,药童的目光却转向门口,沉默了半晌过后,缓缓问道。
“师傅,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也烧死。”孙医师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的起身,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