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火焰将深坑完全笼罩,九条龙形火柱于火光中张牙舞爪,此情此景着实骇人。细观之下,但见火柱上龙头醒目,张牙舞爪间似是仍要寻找猎物,即使那九条黑色火龙尽是死物。纵使如此,火龙连成火海,深坑中的一切俱将随着黑火化为灰烬,这便是那道亘古邪能的力量,也是至上邪法暗炎幽龙燃噬的力量。
火海之外,周遭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可不及汇聚成溪便因高温气化无踪。而在不远处,唯见太极与太真两名幸存者,此二人如今脸上尽显颓废之相,他们耷拉着脑袋静静地站着,似乎方才经历了什么令二人永生难忘的灾难。
此刻,太真双目黯淡,他望向半空的邪灵颤栗不止,嘴唇喃喃蠕动着,却已然说不出话,显然是过度惊吓所致。后世美利坚合众国有一名人,名曰“迈克尔·杰克逊”,以诡异莫测的抖动步伐闻名于世,若二人生在同一时代,说不定会一见如故。
至于太极,此刻他阴沉着脸,眼中喷涌出无尽的怒意,手中兵器直指上方邪灵,似乎想将那悬浮在半空的家伙千刀万剐,然而却无能无力。轩辕十二天御如今仅剩他们二人活命,纵使能够逃回神界,亦是不得交差,故而当下不再揣摩,竟是抱必死之心冲向了邪灵,要行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举,全然一副赴死之态。
太真看在眼里,本有心要阻止,奈何如今的他抖若筛糠,伸出去的手慢了太多,根本就拦不住太极,开口只留下一连串的“别别别别别......”
太极完全忽视掉太真的口吃,唯见他左手持神兵,右手捏法决,身形虽有恙,仍可踏风云。纵心知此举是以卵击石,可哪怕身陨道消,亦要削减邪灵的实力,即便世上再无十二天御,可还有满天神祇。誓要为守护苍生贡献余力!
面对来者邪灵不屑,因催动过亘古邪能,此间他双目已然恢复成了紫色,再开口,竟是空灵之音响天际:“区区蝼蚁,何足惧哉?”
另一方面,太真神色黯淡,颤栗间已然丧失了斗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轩辕太极那种非凡的心理素质。心惊之际,他的脑海中翻涌起此前发生的一幕:
面对邪法暗炎幽龙燃噬,即那道亘古邪能,他只感轰鸣之音穿透耳膜,一时间竟有些心神恍惚,随即威压使得双足陷入地表三寸有余,纵使心中惊怖,可却束手无策。若是被如此毁天灭地的邪能吞噬,想来只会落得个化作飞灰的命运。
太真惊怖之际,但闻耳中传来太清八字真言:“疾光电网,破咒万常。”
话甫落,但见太清催动仙法,随之紫色电网以自身为中心开始向四面八面蔓延着,而被电网所触及之人,虽有感雷击之痛,心神却不再受制,接着耳边传来太清的一声“逃!”
其余天御虽闻声会意,但出于担忧当下迟疑,与此同时深坑竟被映成了黑色,显然那股磅礴之力近在咫尺,众人性命危在旦夕了!
“速速离去,难不成要就此捐躯?”太清见此,厉声喝道。
其余人见状,俱腾空而去,只是这一别,竟成了永远!可叹一心护苍生,奈何命运多捉弄。埋骨长白芳后世,唯余天池伴此生。
待众人离去,电网亦是蔓延到坑壁,继而转瞬间折返太清己身,并在紫色电流的环绕下聚为球状结界,随之将太清包裹在内,以此抗衡暗炎幽龙燃噬之力。可区区结界,又如何阻挡此亘古邪能,下一刻,深坑中的太清便被邪能吞噬,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邪能落地的瞬间,好似是生了根,随之将整个深坑尽数笼罩,继而引动黑火,化作火海。接着,九颗“龙头”从火海中延伸而出,火柱亦随之而起,而由于火海面积广袤,天御速度有限,竟是每颗“龙头”都吞了一名天御,一切发生得太快,待一切尘埃落定,轩辕十二天御仅有两人生还,即轩辕太极与轩辕太真。
待太真神识归体,心中亦有了觉悟:纵使道消魔涨,纵使与其他人共同赴死,也决不会当懦夫!
而正当他有心援手之际,轩辕太极已由几十丈的高空坠下,见此他心中焦急,随之准备腾空接下太极,却不料被一道极快的身影捷足先登。那道身影之快,身为神祇的太真竟是不得看清,他只觉得那人像极了轩辕太清,莫非是太清未死?
轩辕太清的确未死,观之此刻竟狼狈至极,但见他上半身裸露不惧风雪,其身材不胖不瘦,肌肉线条紧致且颇具美感。若非其容貌俊朗,这匀称的肌肉反而会惹部分女仙反感,而如此形象,自是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至于原本的紫色仙衣,已被黑火灼烧得残破不堪,现下散在腰际,若非太清是神仙之体,此番必然永坠无间了。如今,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未及太真细想,太清已至身前,随之将受伤的太极托付。
太真见来者的确是自己期盼之人,心中多了一丝喜悦,黯淡的眸子里也多了一分神采。
眼神交汇间,天御秘术灵台忽启,太真所见,竟是不久前太清的经历于脑海中重现:那是暗炎幽龙燃噬降临的瞬间,雷元结界应声而破,太清心知必死,随之以秘法碎了仙骨,而后修为得以不断攀升,以此抗衡灰飞烟灭的命运。而由于他身处焰心,周遭温度偏低,故能短暂凝聚修为,得以提升力量,然而仍在黑火侵蚀下伤了皮肉,只是他全然无惧。
随着修为的攀升,肉躯竟得已保留,只是仙衣耐不住高温渐渐化作了飞灰,而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外界的剧变,这才有了冲出火海在半空接下太极的一幕,可惜终是来不及拯救另九名天御的陨落,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大哥,你......竟碎了神仙骨?”太真言语间尽显惊异与不解。
神之仙骨,如人之根骨。太真出自神界,自有所耳闻:凡达到一定修为的上仙,俱能调动神息激发仙骨潜能,从而短暂临时提升修为,然伤筋动骨需修养百日,非不得已不愿动用。至于碎骨之举,修为能无休止地攀升,可肉躯却逐渐难承极力,终将会爆体而亡!除了上古洪荒大神,放眼如今神界,修为至此的上仙屈指可数,轩辕太清便是其中之一。
见太真想得入神,太清为之解惑道:“无碍!匡扶正义之路,牺牲在所难免!此事因我而起,亦需由我了结!”
话甫落,太清紫眸渐变黯淡,显然一副视死如归之态。
“他......如何呢?” 太真见状,连忙转移话题。
“暂无大碍。”太清闻言应道,凝重的表情亦稍有所动。
“大哥......”晕厥的太极呓语着,似是对即将离去之人充满了不舍。
“小太真,你先带着太极离开此地,这邪灵之强,已然超乎你我想象,你们一定要将此间情况禀告天帝,勿要让此邪灵祸害世间!”言语间,太清尽显兄长对小弟之关切。
“大哥......”太真注视着太清,内心无以言表,紧咬嘴唇只挤出一个字:“是!”
纵是今生两诀别,奈何伤者需护持。此行原是诛邪举,可叹随命不随心。太真的眼眶随之湿润,待将太极背在身后,便化作一道紫芒腾空而去。邪灵见状催动暗地天光追杀,岂料修为大进的太清翻手间紫色电弧划破天际,直指那道黑芒,须臾间天地归于平静。
见太真彻底远去,太清长吁一口气,继而仰天长啸,体表沛然神息尽展,复仇之火亦不再遮掩了。
碎骨惊天变,修为攀高楼。紫色神息流转百骸,竟是渐渐泛起金芒,随之紫金神息取代了原本的紫色神息,由此亦印证了修为之攀升。若是神息彻底转变成金色,太清的修为亦将攀升至肉体承受的极致,届时他的躯体也将会有瓦解之危!
这碎骨之法与魔族的“天魔解体”异曲同工,只是那天魔解体是燃烧生命换取瞬间的爆发,而碎骨之法却是燃烧生命换取修为不断攀升。如今太清面对邪灵不惜碎骨,可曾经以天魔解体重创邪灵之人,却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
镜邪灵悬浮在上空,紫色的眼睛透过飘起的刘海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有感眼下之人修为渐变,那双太极双重瞳中也渐渐流露出警惕。随即,他双目微闭,似乎在感悟天地间的沧桑巨变。与此同时,九条黑色火龙翻腾不已,遂尽数吸纳火海盘旋而上,并拦在了太清与邪灵之间,此前的深坑由此尽显荒芜。
太清见状,复仇之火更胜,灵气吐纳间已心知那九名并肩的战友死于黑火,同时更是心知黑火棘手。
而后,但见他运使雷元之能,手中紫色雷光亦被赤色所取代,随之神兵天雷两极赫然在手。阴阳流转,两极交融,原本黄绿二色之雷尽被赤雷取代,威能远胜先前,可见碎骨后的仙法亦是发生了质变。
“亘古邪能之下,一切皆为徒劳!有何能为,不妨尽展!”邪灵开口,缥缈且空灵,只是此番能听出其语气中的平静,此前的挑衅之姿不复,或是出于对眼下那赴死之人的敬畏。
太清不语,望向上方令兄弟们丧命的九条黑色火龙,心头顿感一酸。黑色火龙本无生命,乃邪法“暗炎幽龙燃噬”之衍生,而躲在黑火之上的邪灵,方是真正的凶手!
太清的心思自瞒不过邪灵之眼,随之邪灵嘴角抹过一丝邪笑,可这笑却与之前不同,挂在嘴角似有似无,此刻竟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明明是源自暗炎幽狱的绝世邪灵,本应没有任何情感,可为何在杀掉九名神仙后心会难受?他不知,更不解,想来逃至人间的这一万年里,他早已染了尘世。天道有情,人间有情,若镜面无裂痕,他自当冷血无情; 可镜面有了裂痕,他又怎敌得过岁月长久的侵蚀?镜邪灵心中思量着,背后九柄镜状残影竟是虚化了几分。
随着邪灵的笑,眼中六芒星中的太极图文也开始了变化,但见黑色阴极化作苍蓝,白色阳极化作赤红,这是邪灵催动幻化天魔的前兆。此前轩辕太极险些陨落,正是身中此幻术之故。
邪法幻化天魔,是能使中术者丧失行动能力,并由此直至死亡的上乘幻术。此邪法能直接影响人之神识,纵使心知身陷幻术,可若无旁人外力干预,中术者亦难以摆脱操纵,即便外界肉身安好,然神识却已入幻界遭受邪能凌迟,待神识涣散,那么生命体征亦将逐渐消亡!在后世,医学上的“脑死亡”,莫过于此。
至于解法,最简单的无外乎伙伴并肩;若独自一人,则凶多吉少,毕竟要经历极寒、风蚀、雷轰等痛楚,最终亘古邪能会化作黑炎,将中术之人的神识吞噬殆尽。
但见邪灵双重瞳异彩流转,竟是幻术幻化天魔已出,即使太清未与之对视,可身为有如此修为的绝世邪灵,但凡出现在其视线之人,便难逃中术死去的命运了。
身体不能动弹!这邪灵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太清不禁心中暗道,同时发现竟开不了口,他不得不感叹邪灵幻术之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至,在先后遭受极寒、风蚀、雷轰等幻觉洗礼后,原本雪山深处的景象也换作了黑火的世界,但见四面八方尽是熊熊烈焰,邪灵也不见了踪迹,纵使心知俱是假象,奈何太清此刻全身麻痹,面对逐渐逼近的黑火,只感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竟不像是假的!
生死存亡之刻,竟是加剧了修为的攀升,太清体表紫金神息开始逐渐退去,金色神息就此笼上体表,由此修为再进一层楼!与此同时,黑火蔓延全身,灼烧所带来的痛楚也是真真切切,反而使太真金色神息愈加稳固。
世间生灵皆有五感,即视、听、嗅、味、触,而五感中以视、听最为灵敏,故易受幻术影响。幻化天魔乃上乘幻术,虽已涉及幻界领域,然归根结底仍属幻术范畴,故封闭五感可使幻术影响降至最低,太清便是如此而为,随之灼烧感竟渐渐消失了,好在邪灵尚未将太清视作对手,否则趁此间隙足以要了他的命。换言之,邪灵乃讲武德之人。
待太清稍加吐纳,神识亦渐渐清明,随之只闻他念念有词:“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固,魄无丧倾。破!”
随着“净心神咒”念完,整个黑火幻界竟如镜片般片片碎裂,银色的雪世界重见天日。太清尚未睁眼,已明显感知到体内神息剧变,此前体表的烧伤亦在金光的沐浴下恢复如初。
与此同时,原本散落在腰际仙衣碎片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应运而生的金色战甲。此战甲质地不明,似是天地灵气汇聚之物,穿在太清体表,尽显上神之姿!一身黄金甲,犹比百万师。舍身匡正义,天时不可失!
此间种种,邪灵尽收眼底,这也令他始料未及。或是怕横生枝节,但见他右手一挥,那九条黑色的“火龙”竟是向太清咆哮而去,亘古邪能于黑火中蠢蠢欲动,势要将太清彻底抹杀!莫非两极仙君将要就此陨落?还是邪不胜正天道昭彰?长白山深处的角逐亦由此接近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