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殿,子媗因昨夜太子在此,早起练了会儿剑便匆匆回来了,见鲍硕已经穿戴整齐,便道:“你怎起这么早?”说着便传早膳。
鲍硕道:“不用了,我不饿,爱妃自己吃吧,我要上朝去了。”
“慌什么,还早着哪,不吃怎行,你每天都是这样吗?”子媗担心的问。
心里却感到监国后鲍硕的压力有多大,毕竟他是一直在父皇的权威下长大的,一旦登基对他就是一种转折。想到这里连自己的肩上都觉得沉甸甸的。
子媗洗漱完了,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拿一块酥油鸡蛋卷拦在鲍硕面前道:“站住,吃了再走,否则不许上朝。”
鲍硕只好几口吞了下去,子媗得意的笑着,让侍女端过水来,看着他漱口完毕,这才帮他整着朝服,殷殷嘱咐道:“你初次监国,有些大臣本就拿你当孩子,再不稳重点更不像个储君了,以后还怎么执掌朝纲。就是遇上难决的事也要稳住,千万不要乱下结论,帝王勤勉是应该,可不能让人看出心里慌乱,那些大臣还不更六神无主了。”
鲍硕点点头:“爱妃放心,我会慢慢适应的,走了,你多吃点,等着我。” 他伸开双臂紧紧抱了子媗一下,在她耳边道:“你就是我的定心丸子,我就带着她上朝了。”
说完,不管身后的子媗有多脸红,径直去大明殿了。
大明殿百官聚集,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皇帝的病情被宫里的昭告描述的一般平稳,又有几位重臣压阵,太子尽管没经验,却也是个不容小觑的性子,也没人敢轻易顶撞。
第一位上奏的是那位被太子责成调查户部尚书的监察御史,他调查的结果是去年一年户部尚书利用职权,两次私自挪用银子,为北靖候铁失失在府中建祈福殿,殿宇之豪华所用银两竟达五十万之多,其中三十万就是户部所拨。”
这位被调查的尚书仍不服气,反驳道:“谁说我是私自挪用,当初先皇时就因老北靖候爷父子战功赫赫,答应赏赐。老侯爷死后,他的遗孀常年卧病,北靖候拿着先皇的圣旨要求兑现,为母亲建殿祈福。皇上当时也怜惜遗孀,应着让户部出这个银子,说是先借用,怎么能算到本官头上。”
这位御史道:“说皇上答应有何证据,就算借用怎没留下借据?这两笔银子又怎会记在赈灾的帐上,分明就是私自挪用,你得了多少好处?等这些全查清了看你怎么抵赖。太子殿下,除了这,还有一些账目记的不清,梁丞相已安排六部配合对账,一查到底。”
梁攸起身奏道:“殿下,是老臣疏忽,这些帐牵涉到前朝遗留账目,有些复杂,还需仔细查对,老臣会给殿下个交代的。”
鲍硕心里明白,自己那位亲皇伯亲政几年,施行维和维新,盲目滥发银钞大肆赏赐,封官许愿,最后搞得国库空虚吏治混乱,父皇登基后才有所扭转。到现在还有前朝理不清的财政账目。
他心里憋着气,说道:“这几年朝政刚刚稳住,应全力发展经济使百姓富足安定,圣元方可稳固。新政施行多年,谁再拿前朝说事,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必要深究。”
那位尚书也怕担罪,分辨道:“太子殿下,这些账目也不是臣敢一人所为,牵涉到许多皇亲贵戚,我也是为难。”
鲍硕叱道:“胡说,你身为财政大臣不能清廉为官,朝廷的财政还怎么运转。触犯律法必须严惩,没什么能做理由,先停止你的尚书职权在家待审,如需问询随叫随到,不得外出。所有账目查封,等理清后再呈报皇上,按罪惩处。”
这位太子的性子很多人都知道,比起当今皇上来,没什么手段,却是敢说敢做,如今监国,谁敢触他的霉头。
梁攸进一步奏道:“殿下,户部历来是朝廷的重中之重,尚书停职,还需殿下指定一人代理,好维持日常公务。”
鲍硕平日对这些并不了解,这时倒想起得力臣子霍明谕来,以往与他的交谈中,这位执掌过军权的大臣对中书六部也颇有见解,只可惜远在裕门关。
他看着眼前的梁攸也有气,这人忠诚倒可信,就是滑头,跟本太子也要走这一步,便道:“梁丞相协理六部,就看着择定人吧。”
梁攸这才道:“殿下,户部另一位尚书常请病假对职务难以胜任,臣举荐户部侍郎王允协助。此人是三个月前被霍右丞举荐来的,虽是新人,却对钱粮的掌管有很独到的见解。可令他暂时协助代理以观其能力再授予职权。”
一听是霍少郡的举荐,鲍硕立时道:“就依丞相的意思办吧。”
接下来是礼部关于上都祭祀的事宜,因皇上病重今年上上林故都的巡幸就取消了,祭祀也是由太子领祭。对于这次祭典安全,朝廷做了周密安排,提前在上林清点排查。
鸿深奏道:“目前,和林总管府的也铁答尔,在平息岭北骚乱后一直驻扎在中书省边境,给朝廷要粮要钱。名义上是钳制各藩王,实质是在扩充自己的军队,值此之际不得不防。”
梁攸道:“老臣也认为,如今几位藩王已大伤元气,短期内不会有大的隐患,却是这人的动机让人怀疑。”
鲍硕点头道:“我也想过,不过现在没什么证据证明他有异心,鸿深大人就下令调他撤回和林吧。”
鸿深又道:“下月就是祭祀大典了,平辽王已率部分军队增加居庸关的防务,上林的军队也已布防,确保大典的顺利。”
一直对宿卫军突然调动有着猜测的许多大臣这才明白军队此行是为了增加两都的安全,便不再想入非非。
殿外的内侍传进信来,说太后驾到。这一下惊动了满殿的大臣,太后自皇上登基几乎是退居后宫,从未进过前朝,今日上殿怕是别有深意。
鲍硕急忙起身,下了殿基恭迎至座上。
大臣们躬身参拜礼毕,太后看着身旁的孙子,对众大臣道:“太子以弱冠之年监理国事,历练上欠缺点,还望众位爱卿尽心辅佐。哀家几年来身居后宫养尊处优,也享了几年的福。如今皇上有恙太子年轻,哀家也不敢偷这个懒了,有些事还是想提醒着点。”
她转向孙子问道:“听说那个也铁答尔不怎么安分,眼下皇上不能临朝,怕他以为是机会了吧?还有那个周王,当初他勾结叛逆,是我与皇上仁慈才任他远走漠北不再追究,别让人当了枪使?这裕门关的事恐也是无风不起浪。你年轻,这些事不能掉以轻心。”
太后说了这番话,终于把最后目的说了出来:“众位爱卿也知道,每当皇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有人趁机作乱,搅得天下不宁,百姓也不安稳。必须能有人稳住这个局面,我想还是让刘卞来京,至少他是辅佐了两朝皇帝的人。这次是因私仇走错一步,如今私仇已了,罪魁祸首也已正法,他半生戎马扶持皇族忠心耿耿,定能为皇上太子尽心竭力抵御外敌。”
谁都知道太后与刘卞的关系,也清楚她逾越监国太子干政的目的。如今朝中她还拥有不少人,那些人也知道太子刚才撤了户部尚书,下一步就要触及不少皇亲贵戚的利益,因守着太子不敢附和,只得沉默以对。
鲍硕心里翻腾许久,他还是第一次与皇祖母面对面的处理朝政,还未登基,这监国的身份没资格硬来,怎样婉转的驳回让他颇动脑筋。
梁攸和王伯安自太后上朝就预见到太子的难处,也清楚到此事决不能妥协,两位丞相对视一眼,王伯安率先说道:
“臣身为宰相辅佐朝政,却让太后忧心国事劳心费神,是臣子之过。此事皇上已有定夺,赦免圣旨上言明刘卞永不得进京录用,臣也不敢忤逆皇上,对太后的提议不能附和。”
梁攸也道:“刘卞已经结案,皇上也赦免了他,刘家的长子又被朝廷重用,这些都是皇上格外开恩。如今我朝兵精将广,皇朝的安危尽可保障。若此时启用刘卞,一是违背圣意,二是让国法成了儿戏,会让百官难以信服。太后还是三思吧。”
太后望着眼前这两位皇上依仗的汉人丞相,一个耿直,一个滑头,知道他们不会赞同。但两人的权威却让那些跟随自己的人望而却步。
她就对孙儿道:“太子的意思哪?”
在她心里,太子还是个后宫长大的孩子,完全可以驾驭。
可鲍硕已经不是初立太子时的懵懂少年,他之所以在朝堂隐忍,是出于对皇祖母的孝敬,也是在百官面前维护自己皇家的脸面。
面对太后的追问,他委婉道:
“孙儿年轻,被父皇委以监国诚惶诚恐,不敢妄自裁决。此事是父皇的旨意,还是等禀明父皇,让父皇决定吧。”
太后道:“看来太子还是稚嫩了些,”
她叹了口气:“你若登基,让哀家怎能放心。”
朝堂上有几个人心里明白,以太后的性子她巴不得这样呢。
鸿深看看太子,果断奏道:“臣有一事要禀告太子和太后,霍大人从去了裕门关就因水土不服生病修养,还有刘卞也是这样,若是调他回京恐怕一时也来不了。霍大人刚刚来的信,说还要在那里休息一阵才能回京。”
“什么?”太后一怔,心想这么巧,怪不得这霍少郡迟迟不归。
她看看鸿深一脸笃定,也把不准是真是假,便道:“那就以哀家的名义送封信去,问他们怎样,能不能尽快来京。”
太后的决断让鲍硕气的脸通红,可又不敢当众顶撞,父皇又病重,也不知该不该对父皇说。
还是身旁的高福正扯了他衣服一下,才镇定下来。
不久,少郡的信连同刘卞的信函一并交到了太子和太后的手上,言明确实因病刘卞暂时无法回京。刘卞信中称自己年迈体弱,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无法从命,望太后见谅。这样,太后的提议就搁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