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斜挂在西边天际。
寒风吹在众人身上,今夏身后的披风微微抖动,宛若岑福此刻的心情一般。
大灰嗅周雨亲笔书写的信笺之际,谢霄、阿舍唇角含笑,白眼险些碰到府衙高高的门框,很明显,二人不相信。
岑福半信半疑,心跳都变得不规则起来。
大灰嗅完之后,摆动僵硬的狼尾,又咬住今夏衣袖晃动身子……片刻之后,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大灰松口今夏衣袖,低头凑近雪地,一个劲儿地嗅……
那样子,如同不慎遗失贵重物品之人,遍地寻找一般。
今夏跟在大灰身后,凭借多年追踪术的经验,隐约寻到雪地里一串足迹,像是周雨的。但那足迹实在过于杂乱,她一时难以确定,敛下心神,追踪周雨的同时,频频看向大灰。
阿舍、谢霄和岑福三人中,岑福最稳重细心。他隐隐猜到今夏是在如同办案一般,用杨程万独门追踪术,寻找周雨的落脚点。想到此,他心底又是兴奋又是欢喜。
一抹残阳消失在西边天际。寒风吹过,众人不禁浑身一颤,塞外的黄昏,寒冷异常,不禁让人怀念鸟语花香的江南水乡。
四人跟在大灰身后,沿街道直走……眼看来到荒郊野外,阿舍有心跟着一探究竟,可岑福却说他大病初愈,必须回府衙静养。今夏不放心为阿照疗伤的陆绎,也再三催促谢霄、阿舍回去。
关键时刻,谢霄难得聪明一次:“阿舍,你回去守住陆绎,莫要让阿照那厮反伤了他。我跟在今夏身边,这天都快黑了,万一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圆圆一番话很是在理,阿舍叮嘱众人保重后,快步往府衙赶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变成了灰白色。光秃秃的白杨树,在北风中微微作响,恍如有人在叹息。
今夏环视四周,心道:这不是前些日子,春喜班落脚的那片白杨林吗?再往前走,该是破庙了。
三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月亮尚未升起,好在白雪映衬下,也足以看见脚下的路。
突然——
“哈哈,哈哈,哈哈……”树林中响起一阵恐怖的笑声。
胆小的今夏一惊,赶紧抓住谢霄手臂,磕磕巴巴地说道:“谢圆圆,完了完了,有鬼。”
谢霄微一沉吟,正色道:“袁大虾,这世间哪有鬼。倘若硬说要有的话,藏在人心里才是。”
“对,这世间没有鬼。”岑福拔出长剑,朗声喊道,“何方妖孽,莫要装神弄鬼,还不现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尖锐的笑声再次传来。
谢霄、岑福头皮都开始发麻,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着实让人心里没底。如同脖颈上,架着把利刃一般。
三人都没发现,一旁大灰前爪刨地,阴狠的目光瞪着前方,突然箭一般冲了出去。
“大灰,回来。”今夏担忧地呼唤它。
“谢霄,保护好夫人。”说完岑福执剑,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趁着夜色,岑福沿大灰的足迹,一路追赶过去,隐约瞥见一抹白色身影飘进破庙。
“叫你装神弄鬼,今夜定将你打回原形。”岑福心头一震愤恨,被周雨误会的委屈,对夫人的担忧,此刻皆化为一腔怒火,自心底熊熊燃烧起来。
突然间,一道尖锐的声音自破庙里传来——
“救命啊!”
“小雨!”岑福又惊又喜,他飞身跃上院墙,四处寻找,见院子西南角落,大灰扑倒一个人,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眼看着似要啃噬她。
“大灰,住手。”岑福跃下院墙,急匆匆跑过去,抬脚踢向阿照养的灰狼。
挨了一脚的大灰迅速站起来,咧嘴一步步靠近,阴森冰冷的目光望着岑福,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大灰,莫要伤他,是自己人。”今夏的声音及时响起,通人性的狼摇了摇拖地的尾巴,趴在地上不再动。
“这狼还真能听懂人话呀!”谢霄走过来,看大灰的眼神都充满赞赏。
此时岑福已扶起周雨,心中七上八下地问道:“小雨,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周雨妹子,”今夏走过来,面色凝重,“刚刚你可曾听到诡异笑声?”
岑福瞥见不远处地上一件白色披风,再回忆那声音,心中了然,定是夫人周雨以为他们是恶人,才故意扮作鬼怪,想把他们吓跑。
千里寻夫的周雨见到今夏,想起岑福给小蝶赎身的情景,不禁红了眼睛,两串热泪流淌下来。
“今夏姐姐,你做证,我要跟岑福和离。”
“这……”今夏心头一凛,满脸为难,劝说道,“妹子,使不得,夫妇之间难免磕磕碰碰,有误会,说开了就好,怎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他都喜欢上‘蝴蝶屋’的花魁了,”周雨抹了把眼泪,“我不和离,难道等着他休妻吗?”
岑福不善言辞,又有外人在场,又气又急,一张英俊的脸涨得通红。
天已完全黑了,四周静悄悄地,宛若在沉睡。只有寒风吹动树枝的声音,微微刺耳。
今夏解开披风带子,脱下披风,走过来体贴地为周雨披上,柔声道:“妹子,天气寒冷,此处又是郊外,你随我回府衙,我慢慢解释给你听。总之,你误会你夫君了。”
“对对对,先回去吧!”岑福见今夏虽然身穿冬衣,但也怕她受风寒。
谢霄打趣道:“周姑娘,我们是老乡,你且放宽心,倘若岑福这厮真的负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真的吗?今夏姐姐,你莫要骗我。”周雨半信半疑,但这荒郊野外的,他们四人的确很是危险。
“我不会骗你的。”今夏牵起周雨的手看着她,眉眼全是真诚。
周雨略带窘迫地随今夏、岑福等人走出破庙,加快脚步离开白杨林……
月光如水,恍如一双温柔的手,在轻抚满城镇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人一影……
再说陆绎,为阿照运功疗伤完毕之后,离开房间。他四处寻找今夏都没见到夫人,心底一阵焦虑。
思虑再三,大人走出府衙,正巧碰到阿舍,——
“你可曾见过今夏?”
“见过大人。”阿舍作揖后,说道,“夫人与岑福大哥和谢帮主寻找周雨去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阿舍指了指身后,正欲开口,已然不见了陆绎身影。望着远处大人背影,他自言自语:“真爱呀!大人太紧张袁捕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