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成绩下来,王文卓竟然考了个全班第五名。从差等生一跃成为前五名,这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班主任王老师,宣布完考试成绩,最后说:
“有的同学,为了拿到好的成绩,竟然不择手段。你以为,能进入全校前五名就了不起了吗? 你这次的成绩,跟以前的考试分数差距太大,很显然,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实成绩,我希望这位同学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勇敢地承认错误,在班上做个自我检讨,让别的同学引以为戒,以后,我们坚决杜绝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
班主任王老师说完。全班同学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王文卓的身上。
王文卓一开始并未感觉到什么,依然挺胸抬头,坐在座位上看着老师。可是,他没有听到,他想象中老师对他的表扬,而老师刚才说的一番话,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师,王文卓这次考的成绩是真实的,我能证明,他在家真的好好复习功课了。”洋洋站起来给弟弟辩解说。
“哼!真实成绩?同学们你们信吗?”王老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问。
“不信。”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附和着老师。
在同学们嘲笑、鄙视的目光注视下,王文卓慢慢地低下了头,他趴在课桌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第二天早上,杨红云做好饭后,边往餐桌上端饭,边喊:“洋洋,王文卓吃饭啦!”洋洋答应着马上就过来了,王文卓可是一贯的赖床,杨红云也没在意,又招呼了一句:“王文卓快点啊!”
说完,便坐下和洋洋先吃着了。可是,她们都快吃饱了,还不见王文卓起床,杨红云着急地又喊了一声:“王文卓,再不起床真要迟到了。”
喊完,还没听到有动静,就站起身去王文卓的房间叫他。可是,打开门并没有见到人影,去厕所了吗?杨红云心想:这孩子是不是有拖延症啊?天天这样磨蹭。
“王文卓,王文卓。”她又叫了两声,还是没人答应,她到厕所一看,也没有人。
“洋洋,你弟弟呢?”
“不知道啊!”
“这孩子,一大早去干啥了?”杨红云也没多想,平时,儿子调皮习惯了,他做出什么事,自己都不会觉得意外,她嘴里嘟囔着,去屋里给王文卓收拾床铺,拿起枕头时,看到下面压着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她拿起来打开一看:
“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请你千万不要激动。首先,请原谅我,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你被老师训斥的样子了。可是,我帮不了你,我努力取得的成绩也没人相信。同学都用鄙视的目光看我,回到家,你那双期待的眼睛和话语,也让我感觉到愧疚,我恨我自己,不但不能帮你,给你长脸,还处处连累你,这让我很难过。”
杨红云看到这里,心里感到一丝慰藉,她没有想到平时那么叛逆,不懂事的儿子,心里想得竟然这么复杂。
“洋洋,快来看看你弟弟的信。”她喊了一声女儿。
杨红云稳定了一下情绪, 继续看儿子对她说的心里话。
“妈妈,同学们都嫌弃我不会说普通话,说我土气、笨,不和我一块玩。我努力考个好成绩,是想证明我不笨,可是,老师和同学们都说我作弊了。那确实是我的真实成绩啊! 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鄙视的眼神了。
你不同意我回老家,我没地方躲避他们,只有用死来解脱了。我死后,你把钱都给姐姐花吧!这样,她就能过上和油田的孩子一样的生了。”
能写出这样的绝笔,说明孩子内心所承受的压力,早已经到了极限。也许,他所有的叛逆行为,都是对一种心灵的释放,一种减压形式。他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表现,是不想让杨红云为他担心。
当杨红云和洋洋,哭着跑出小区时,正看见一群人,围在小河边议论着什么?杨红云疯了一样跑过去,冲进人群一看,正是她的宝贝儿子,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正在拍着他的后背,好让他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
这时候,救护车也赶到了,医生把已经苏醒过来的王文卓,和杨红云一起拉着去了医院。
原来,王文卓跳下河时,正好被这位晨练的老人看到,老人立刻跳进水里把他救了上来。
死里逃生的王文卓,从此,像变了一个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去上学,也不和任何人交流。杨红云看到儿子的样子,既心疼又着急。孩子说的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她认为,只要能把儿子变成油田子弟,他才能不自卑,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健健康康地开始新的生活。
”绝不能再让儿子和女儿跟着自己受委屈了。“杨红云暗暗下了决心。
于是,在别人的介绍下,她嫁给了一个脑血栓患者——老李。
老李比杨红云大了十七岁,三年前得了脑血栓,幸亏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右边半个身子,却完全失去了知觉,生活不能自理。
“红云,你可别一时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来呀!我听说这人脾气特别不好。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啊!”颜云劝她说。
“我想好了,为了两个孩子,再苦再累我也能受。再说,也没有别的办法啊!总不能再把俺儿送回老家吧?小时候送回去就是个错误。”颜云听完,觉得她的想法也有道理,就没再说什么。
老李以前是油田的机关干部,两个儿子已经结婚搬出去单过了,他名下还有两套房和一辆奧迪车,在他得病的第二年,同样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妻子,因为受不了他的暴脾气,和他离婚改嫁了。离婚后房子一人一 套,车也被前妻开走了。
老李是病休,现在每个月工资能拿到一万多。
在进老李家的门时,杨红云把他两个儿子都叫了来,当着老李的面说:“我嫁给你爸爸的目的不是图他的钱,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把他的工资卡拿走,我也可以立个字据。我唯一要求就是,把我的两个孩子转成油田户口。只要这件事办成了,她愿意伺候老李一辈子。”
老李虽然身体残疾了,但是,头脑很清醒。他见杨红云说得很诚恳,就点头答应了杨红云的要求。
他的儿子也觉得,杨红云提出的要求并不难办。再说,就是找个全职保姆也不少花钱,而且,就自己的父亲这脾气,没有人愿意伺候他,之前,曾经找过四五个保姆,都是干不了几天就走了。现在有人承诺愿意伺候他一辈子,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所以,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杨红云嫁给老李以后,虽然衣食无忧,女儿和儿子的户口也落在了油田上。儿子转学去了另外一所学校上学,可是,她天天面对的却是一个几乎疯狂的病人。
“酒,拿酒去。”坐在轮椅上的老李,看着餐桌上只有小米胡萝卜稀饭,一盘豆腐和煮的花生米,不满意了,口齿不清地呵斥着杨红云。
“医生不是说,不让你喝酒吗? 别喝了,吃饭吧!” 杨红云劝说着。
“什么他妈的医——生,一群废物,老子就、就要喝酒。不信那、那些鬼话,——“老李心里的话表达不出来,暴躁的用手一挥,把面前的稀饭整个扣在了杨红云的腿上了。好在稀饭已经盛出来凉了一会了,不是很烫,杨红云才没有受伤。
“大早晨的别喝酒了,快吃饭吧! 别凉了。”杨红云擦掉身上的饭粒,继续细语轻声地劝着。
“拿酒,给老子拿——酒。”老李僵硬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显得有点狰狞和恐怖。
“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吗?不注意点,你要是再犯了病,咋办?”杨红云依然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解释说。
“你 他 妈的盼、盼、盼我死?“老李嘴里骂着,顺手抄起桌子上花生米,朝着杨红云扔了过去。由于离得太近,杨红云躲闪不及,花生米一下子扣在了她的脸上。杨红云下意识地伸出手,推了老李一下,嘴里说着:”你儿子不让我给你喝酒。“
“你 他 妈的,还敢动、动手——”老李更疯狂了,他牙切齿地骂着,又端起桌上的清炒豆腐,想去砸杨红云。
盛豆腐的盘子沾上油很滑,老李是病人,本来手就不是很灵活,再加上生气,手哆哆嗦嗦地把那一盘豆腐举了起来,还没等砸出去,盘子里的豆腐,就都滑进了他的脖子里了。
幸亏豆腐已经不热了,才没有烫到老李,只是弄了一身油。地上一片狼藉。大概是这种场景,杨红云已经司空见惯了,看着眼前的情景,她真是又是气,又觉得好笑。
“看看,得报应了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以后可别冲我发脾气啦!”此时,老李也没了脾气,乖乖地任凭杨红云摆布。
老李生病时,正是仕途得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之时。突然得了这个病,再也没人来给他溜须拍马”抬轿子“。自己仿佛是从皇上一下子沦为了乞丐。以前,门前往来无白丁,衣食住行全有人给安排得妥妥贴帖的。现在,就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躲着他,更别说别人了。
他被巨大的落差,刺激得几乎要疯了,无事也要找个借口骂骂人,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有时候骂的杨红云,实在受不了了,她就拿耳机塞上耳朵,不搭理他,去干自己的事。
为了两个孩子,也为了自己的承诺,她只能默默忍受,以妻子的名义,干着保姆的角色。这就是母爱的力量。
杨红云怎样在屈辱中苦苦煎熬,咱们先不说,再来看看许真真这边的情形。
自从,王 刚跟着许真真去了临沂以后,一年多了,王 刚都没回来看望过两位老人,和他的孩子一次,老两口想儿子啊! 打电话让他回来,他总是说忙,说去看看他,也不让去。
眼看老爷子八十大寿就要到了,打电话问王 刚回不回来?一开始王 刚说,回来给老人庆寿。可是,眼看着老爷子的寿辰就要到了,又打电话说不回来了,说新开了店,他脱不开身。
王老爷子与老太太一商量,决定去临沂过生日,顺便看看儿子。又担心让王 刚知道了不让去。于是,二老干脆也没和他说,想来个先斩后奏。
就坐上去临沂的长途客车,等快到站了,他们才给王 刚打电话,说他们来临沂了。现在快到汽车站了,让他去接站。
王 刚接到电话,急切地说:“爹,你咋不说一声就来了呢?”
“说了怕你不让来。”老爷子显然没有听出王 刚的画外音,他还沉醉在见到儿子的喜悦中。
“唉!你说你们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来了。我,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啊!”王 刚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不用准备,又没有外人,还准备啥? !”老太太把耳朵凑在手机旁边,一直在听着父子的对话,此时,她插了一句。
“唉!你们不知道——,行吧,行吧,来都来了,说啥也晚了,你们在候车室里等我,我这就去接你们,”王 刚欲言又止,显得很无奈。
“咋?不愿意让俺来? 这还没用你端屎端尿地伺候呢,就嫌弃俺了?”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他生气地质问。说的话有点不大好听。
“爹,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行了,先别说了,挂了吧!”王 刚挂了电话,又把洗衣机里的衣服都晾上,这才就匆匆下了楼,去赶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