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婆让江流川交代小公子的去向。 江流川自己也是心中纳闷,暗想刚才一会儿,并不见他的踪影,他难道真的是被蒙面人带走了,可这些蒙面人是谁呢?难道是父亲或者是师父他老人家到这里来了?哈婆又问了一遍,江流川索性嘿嘿一声冷笑,不再言语。
哈婆一脚踏住他的胸口,厉声喝道:“嘿嘿,你小子说是不说?”江流川眼珠子一转,说道:“我的同伴把他救走了,至于去哪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现在外面雨下那么大,你可是追不上了。”哈婆一听,心想:“不错,外面下雨,道路泥泞,追踪脚印,必不难查出他们的落脚之地。”于是铁杖一收,看向嘻叟。
嘻叟嘻嘻一笑,对江流川说道:“我二人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今日暂且饶你性命。”江流川道:“你们认识我师父?”哈叟哈哈一笑说道:“沧澜真人,东流剑阁学艺,神剑传人,你们清溪河谷江家虽没落了,可沧澜真人在江湖上享誉盛名,在下早已耳闻,神交已久。”说罢二人转身便要离开。
江流川知道他们是不想与思故渊和东流剑阁结仇,却说得如此清高,心中暗暗不耻,可又不想多生事非,只盼他们快点走。原来就在他倒地喘息之时,突然瞥见神像旁掉落了半块玉佩,分明是小公子的饰物,便知小公子多半在神像之后。他趁嘻哈二老转身之际,连忙攒入手心,收在袖内。
却见嘻叟突然停下,说道:“慢着。” 他转身对哈婆道:“老婆子,人不对。”哈婆皱眉道:“什么人不对?”嘻叟说道:“还有一个小女娃。”哈婆点头道:“是了,方才蒙面人带走了妇人和一个小男娃。可是还有一个小女娃,她也不见了。”
嘻叟微眯起双眼说道:“你亲眼见到蒙面人带走小公子?”哈婆瞪大眼睛说道:“不是你让我追去的么?”嘻叟一怔,想到最后看到小公子时,他倒在神像一旁,随即嘿嘿一笑,转身对着江流川说道:“差点着了你这小子的道。”嘻叟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毒蛇似的眼睛扫视庙内,缓缓道:“小公子还在这里。”
黎明之前,四周一片寂静,雨打着树叶和屋顶,沙沙作响,火堆已经半熄,一片幽暗,嘻叟这几声说出来,着实阴森可怖。江流川居然背脊发凉,心想嘻哈二老阴毒无双果然名不虚传,以后看见还是要离他们越远越好。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能否活着出去,不由得呵呵轻声一笑。
嘻哈二老双眼射出精光,看向江流川,说道:“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江流川将头一昂,坦然笑道:“生死有命,何惧之有。你们要杀便杀,不要废话。哼,我为朋友而死,死得其所,死得畅快,不像你们,阴险无耻,凶残恶毒,长得还那么丑,哪天曝尸荒野,连臭虫都嫌臭。哈哈……”
他不知道他这翻话犯了嘻哈二老的忌讳,这二人最记恨别人说他们无耻阴险了。他二人喜欢听奉承话,如果这时候江流川主动求饶,并说一些好听的,也许他们还会放他一马。江流川怕少年人会顾及自己的性命,反而连累了他,此时反而只求速死,于是口中尽说一些恶毒之话,骂声不绝。
哈婆气急败坏,举起铁杖就要向江流川头上砸去。江流川眼见这一杖过来,心想自己落在他人手上,反正是死,有何所惧,只是这一下自己势必头破血流,脑桨四溢。他甚至都想到自己的脑桨和着粘稠地血液洒得到处都是,而自己正躺在这样的血泊之中的场景,不由得感到不寒而栗。 江流川紧紧闭着眼睛,一边想着,一边等着那最后一击。
可是那铁杖却迟迟不下来。嘻叟拦住了哈婆。嘻叟心思机敏,已经看穿江流川的意图,越发断定小公子就在庙里。他不说话,慢慢地在破庙里仔细搜索着。庙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秋雨沙沙,显得分外寒凉。
壁炉内小公子和顾青荷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可能是里面长期积满了灰,顾青荷突然觉得鼻子一阵氧,眼看一个喷嚏马上就要打出来了,她大惊之下,忙用手捂住嘴,谁知自己手到之处,已经有另一个只手盖住了自己的嘴鼻。她的手正好落在那只手上,那手手骨分明,光滑冰冷。
顾青荷顿时不知所措,睁着个大眼睛,连喷嚏也忘记了。小公子一只手指搭在嘴边,示意她禁声。就在此时,壁炉外传来一阵沙沙声,还有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停了一会儿,慢慢又走远。顾青荷口鼻一直被堵住,听到脚步声走远,忍不住开始大口呼吸。
谁知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又折返回来了,越来越近。二人都屏气凝神,少年人的眉头紧锁,身体侧了侧,准备随时冲出去。突然听得老鼠“唧唧”声在外响起,又是一声轻微的东西翻落之声。过了.一会儿,那脚步才慢慢走远,良久,不再返复。顾青荷和少年人对看了一眼,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刚才那一会儿每一秒都如同秋雨砸在身上,浑身燥热,又冷汗浸背,到现在心还心扑通扑通地跳。
他们刚要松一口气,脚步声突然又响起,挡板动了一下,二人都大惊失色,少年人匕首挡胸,随时准备向来人刺去。突然听得一声大叫:“师父,你们快走。别管我。”原来江流川怕嘻哈二老真的找到小公子,情急之下,便对着漆黑的外面大喊一声,想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话音未落,哈婆果然转身向外奔去,嘻叟也立即奔出。江流川一边喊 ,一边纵身跃起,一剑刺向哈婆。 哈婆此时背面大开,觉得一股剑气从背后袭来,她俯身向前,腰身一扭,右脚向后飞起,直踢向来人手腕。江流川手臂一沉,右掌顺势一格,长剑向上一挑,刺向她的小腹。
谁知哈婆竟铁杖一点,斜身飞起左腿,连向江流川踢去,江流川刚刚解毒,真气不济,加上又受伤,身形渐缓,背后嘻叟又闻身赶来,两个夹击之下,渐感不支,心中横着一死,招招杀着,全然不避自身门护,大开大合之间,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嘻哈二老都是惜命之人,见如此不顾性命的打法,也是暗暗心惊,加上心中又念着找到小公子,江流川每每都是侥幸逃生。嘻叟心思比哈婆敏捷百倍,心念一转,已然知道这是江流川的死缠烂打,调虎离山,他断定小公子必藏在神像之后。
他忽地一个转身,飞扑到神像之后,铁杖哐哐当当横扫周围墙壁,连地面也不放过,当下发现了壁炉洞外那块木板发出的声音空洞,知道里面必然另有乾坤。嘻叟森森然一声冷笑,心中一横,当下举起铁杖,臂膀运足劲力,猛地朝壁炉砸去。
原来他心中因一桩往事,时时想要小公子的性命,只是苦骇于一人的威慑,不敢下手。现下四野无人,他又完全可以误伤为由,取小公子性命,千载良机,怎能放过,这一杖竟用了生平之力,只听“砰”的一声, 半壁墙都被砸飞了,整个破庙一阵轰轰然地震动,墙上,房梁上尘土乱飞。
这一击之下,一人低啸怒吼,一人乐极大笑,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极怒之人是江流川,他想小公子在这一击之下哪有命存,而嘻叟心想那小公子只怕已被打得血肉模糊,临死时连哼一声都没有机会,心事得逞,好不快活。
江流川双目怒欲喷火, 招招凌厉地攻向哈婆,只求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方泄心头恨。哈婆功力本就只略强江流川,一来江流川才刚刚解毒,二来她总是有所顾虑,此时遇到他这种不顾性命地打法,也方寸渐乱。只听“嘶嘶”两声,肩头和手臂均中剑,心中开始焦急。
庙内尘土飞扬,只能看清人影。哈婆见嘻叟仍然兀自站在那儿哈哈大笑,准备破口大骂,让他过来帮忙。突然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嘻叟手捂腰间,满脸震惊。他突然感觉腰间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鲜血淋淋,一把匕首正插在腰间。匕首那端,正是小公子。
小公子知道他二人的藏身之处被发现,那里已是危险之地,趁江流川和嘻哈二老激斗之际,立刻拉着顾青荷,复又躲在神像身下。果然见嘻叟横扫墙壁地面,举杖全力砸向壁炉,心中骇然,不禁浑身冒冷汗。
他想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可能现下已是一个面肉模糊的死人了,自己和这嘻哈二老素不相识,为何他们对自己如此歹毒?再看嘻叟正站飞扬的尘土中得意至极,电光火石之间,他立刻纵身扑向嘻叟,匕首直插入他的腰间要害。只是当时他中毒已深, 浑身无力,这一扑一刺,虽拼尽全力,却不能立时要了嘻叟的命。
嘻叟这一惊当真不小,反手一掌击向小公子, 小公子就地一滚,一把尘沙洒向嘻叟。嘻叟左手举袖挥去,右手杖头横扫。尘土中,只见小公子手牵着一人,眼睛朝刚刚被自己砸出的那半堵墙看去,两人身形同时移动,只是嘻叟朝那半堵墙奔去,而少年人却是朝门口奔去。
少年人心思缜密,当下立判虽然跳出矮墙后全力奔跑,或许有逃生的机会,但是那矮墙却在在嘻叟的攻击范围之内,嘻叟虽受伤,可如若受他一击,自己九成九会瞬间毙命,门口虽远却有江流川相助,逃跑的机会反而更多,于是假装要跃墙而逃,实则拉着顾青荷全力奔向门口。 江流川见小公子全然无恙,顿时欣喜异常,本来极怒又转为极喜,当下抖擞精神,长剑更是舞得灵动异常,如大江大河奔涌而来,全力攻向哈婆。
可小公子刚到门口,嘻叟却已欺身而上,铁拐直捣少年人后背要害处。少年人虽功力尽失,却也能听得到风声虎虎,心下大骇,心想:“这嘻叟果然名不虚传,要害中刀,居然还能有如此身手。”
他左手在顾青荷的肩头一按,二人躲开了这一击。 嘻叟身形一晃,已站在门口,只见他面色惨白,凶相毕露,腰间殷虹一片,甚是吓人。少年人拉起顾青荷就往后面跑。嘻叟铁杖如雷霆之势奔至。江流川见状回剑斜刺向嘻叟背后陶道,风门两穴。嘻叟见来剑霸道凌励,忙俯身回杖力格,“铛”地一声,嗡嗡声不住。江流川左冲右突,纠缠在两人之间。
江流川抵挡哈婆尚在勉强,又加入嘻叟,顿显吃力,刹时间,脸上的汗如小豌豆般一颗一颗地往下流。好在嘻叟身受重伤,并不能全力施为,一时半会儿倒对他无可奈何,江流川只想争取小公子逃跑的时间,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
嘻叟心中焦急,杀心大起,举杖猛地朝江流川胸口砸去,江流川向后跃躲避,岂知哈婆铁杖已自后方扫来。江流川心想,这下只怕命休已。谁知嘻叟此时已是强力支撑,知道一击不足以杀掉江流川,乃虚晃一招,铁杖回身横扫,反攻向小公子。
江流川大惊,不顾身后哈婆的铁杖,双足点地,急奔向小公子,但是为时已晚,眼见铁杖就要击中小公子。谁知嘻叟身形突然顿住,他低头一看,右足被一个小女孩牢牢嵌住,正是顾青荷。
顾青荷经历这一切之后,已经感觉这对老翁妇不仅仅是打架了, 而是要杀人,虽然心下惧怕,可是眼看小公子就要命丧嘻叟杖下,顾不得那么多,扑身过去抱住嘻叟的腿不放。
小公子回身看到此情景,也是惊愕不已,再看看江流川,只见他被哈婆的铁杖击中,“哇”的一声,口吐鲜血,身体横飞出去。江流川和顾青荷双双喊道:“快走。”嘻叟大怒,铁杖击向顾青荷的手,她却仍然死死不放,看着小公子让他快走。
小公子顿时血气澎湃,看看江流川,看看顾青荷,隐隐含泪地目光如万道寒光冷剑射向嘻哈二老。最后他一咬牙,长啸一声,拔足跑向后面,跃墙而去。嘻叟见状,举起铁杖便向顾青荷砸去,顾青荷本是不会武功的平常百姓的孩子,只听她“啊”地一声,顿时昏死过去,一动不动,可双手仍紧紧抱着嘻叟不放。
当顾青荷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周围一片安静,胸口在呼吸之间一阵一阵剧烈的疼痛着。那疼痛和头晕目眩让她惶恐不安,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上像是放了铅一样重重的睁不开。顾青荷更加的焦急不安,却全然控制不住自己,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