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塔外，外边的世界尽管黑暗已经全部褪去，但仍旧是蒙蒙胧胧的一片，清晨的雾霭中偶尔传来江上渔船的汽笛和马达声，但却辨不清声音的方位。手机显示的时间，现在刚过清晨5点。
在地下长时间的缺氧和奔跑，本来已让俩人的心肺差点到了爆炸的边缘，正想贪婪地吸几口江边的清新空气，却发现空气质量并不如想象中的好。
尽管连日阴雨，加上江边湿度大，但是夏天起雾在这座城市还是不多见的。
“好奇怪的天，竟然起雾了。”
林月的嗅觉始终敏感，那种鼻黏膜感受到的不适感，说不清空气中漂浮着的是雾还是霾。
除了偶有晨跑者从防波堤下匆匆经过，整个滨江大道上还这个点还鲜有行人和车辆，俩人决定步行走回学校，尽管一身的狼狈，但好在身上的衣服已经全干了。
一夜惊情终于脱险的俩人一路上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就这么边走边聊，转眼就拐上校门口那条路，尽管“南江医科大学”六个大字还在雾霭中若隐若现，但校门口早点摊上飘来的那些熟悉的味道却止不住窜进俩人的鼻子里。
“瞎了眼啦！也不看路！”
前边卖煎饼的小推车似乎被一个晨跑者给撞了下，摊主在一旁叫骂着。
那人撞的很大力，撞过之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旧在马路上狂奔着似乎看不见眼前任何障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说是晨跑，似乎更像是百米冲刺的最后阶段。
正说着，那人一头冲过来和林月撞了个满怀，俩人扑在一起倒在地上滚了几滚。
“我去！大马路上跑你妹啊！……咦，你不是……”
林月好容易站起身来正要发作，然而当他看清对方面貌时却呆住了，
“子舟！？”
可飘也不约而同叫，出声来，他俩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不算最狼狈的。
眼前的子舟，一脸的惶恐，上身的衬衣敞开着，从领口至前胸处被撕开一道很大的裂缝，当他确认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室友时便双手便紧紧箍住林月的肩膀，整个人瘫倒在对方的身上。
“哥，你跑去哪了？被人打劫了吗？”
子舟一个劲儿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已经奔跑到了生命的尽头。
远远的浓雾中，一辆白色面包车缓缓驶来，停在马路的对面，车门打开走下来几个人。
“死了……死了……他们，他们来了……”
“谁来了？……”
这时林月回头望见车上走下的那几个人，而刚才还瘫倒在自己身上的子舟身体猛然僵直站立，止不住颤抖起来，仿佛看见了死神的到来。
这场景让林月感到似曾相识。
“跟我们走吧，你以为能跑得掉吗？”
三个男人不远不近站在雾霭中，看不清面目和表情，语气很生硬。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叫他跟你们走？”
经历了昨天在鬼城里的那一幕，可飘和林月也警觉起来，但他们总以为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还不至于嚣张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到学校门口来抓人。
“没必要告诉你。”
对方冷冷地回了一句，指示另俩人上前扯子舟走。
“他不可能跟你们走。”
林月也不甘示弱把子舟挡在了身后，扯开嗓门喊道，
“大伙儿瞧瞧！就这么让你把我室友绑架走的话，小爷我不是太没面子了。”
这时候天早已全亮，校门口上课的，上班的，卖早点的……正是热闹的时候，吃瓜群众们纷纷端着豆浆奶茶围拢上来，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人群围成个圈儿，把林月他们和对方围在中心，这正是林月想要的效果，可飘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
那三人见局面僵持起来，低声商议着什么。
正争执间，一个男子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是佳铭。
“我是他们系辅导员，你们先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我通知校保卫处了。”
佳铭的声音不大不小，人也显得不卑不亢。
“警察执法，请你配合。”
对方依旧冷冰冰的，掏出个证件来在佳铭眼前晃了晃，说完又要上来抓人。
这一来闹哄哄的人群果然静了下来，大家怎么也想不到绑匪竟然瞬间变成了警察。
“警察怎么啦？警察就可以乱抓人吗？一不穿制服二不开警车，谁知道你们是真是假，要抓人可以，给个理由先？”
林月大声嚷嚷着，吃瓜群众们果然又质疑起那三人的身份来，有些胆子大的还掏出手机拍摄起来。
“冷静点……那么请问，你们因为什么要带走他？”
佳铭一面示意林月不要激化矛盾，一面试图与对方交涉。一旁可飘正安慰着抖似筛糠的子舟，后者眼神空洞地望向佳铭。
听佳铭这么说，对方不再言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件东西向众人出示，那是个透明的塑封袋，里边装着一小瓶透明液体。
“这是在他宿舍搜到的，你学生涉嫌藏毒。”
这么一来，在场所有人，包括佳铭在内都倒吸一口凉气，所有疑惑的目光都齐刷刷指向了子舟。
藏匿毒品，这不是简单的罪过。
“子舟，是不是你的？”
佳铭急切地问道，尽管他们都希望得到否定的答复，但子舟看到那个小瓶儿只是一脸的失神落魄，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带走！”
对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便拥了上来。
“不，不，佳哥……别让他们带我走！”
似乎预感到大祸临头，子舟一下跪坐在地上，死命抱住佳铭的腿哭嚎起来。
对方毫不为之所动，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上来便一把揪住子舟的头发和衣领。
佳铭也慌了神，他知道眼前的形势做这些只是无谓的抗争，只能拍拍子舟的后背尽力安抚对方，
“听着！好好配合他们，没有违法的话，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先按他们说的做，接下来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好吗？”
“别，别！……他们不是警察！他们不是人！他们想要我死，跟他们走的话我绝对会没命的！”
眼前的三人，身着便衣，容貌与常人无异，只是脸上始终面无表情，他们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正前方，显得目空一切。
在两三只胳膊的拉扯下，子舟的脸已经扭曲变形，还有两三只胳膊掰扯着他死死抱住佳铭的双手，似乎指关节就这么被生生掰断他也不肯松手。
“喂！你们这样会出人命的！”
林月还想上前阻拦，一副锃亮的手铐在他面前抖了抖，
“请配合执法，不要逼我们采取强制措施。”
就这样，大家眼睁睁看着三四只胳膊拖行着地上死命挣扎的子舟，如果有见过乡下生宰活猪的场面，差不多就是那样没错。
“他们杀了我，也一样会杀了你们的！”
子舟嚎哭的声音渐行渐远，到后来已经分辨不出那是在哭还是在笑，直到完全消失在那辆小车里，车窗户是黑色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被拖行过的地面上，从校门口至车门处留一下一滩水渍，那车绝尘而去，消失在还未完全散去的雾色中。
大家交头接耳起来，人们隐约感觉到校园里要出大乱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