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仿佛已看穿了沈爱花的心思：“公子是不是想说我怎么会知道的？”
她自问自答，“我确实不该知道，可是那晚我偏偏睡不着，想出门散散步，可是没想到，睡不着的好像不止我一个……”
她微笑着，又慢慢说：“我从墙边柳树上跳下时，公子当然看见了，可是花园里还藏着一位姑娘，公子却未必看得见。”
沈爱花表情又变了，“树上躲的人是你？”
“是我，不然公子以为是谁？”
沈爱花只有苦笑。
本以为树上那人是飞狐狸，谁又能想到那晚花园中还有别人？
大太太故意叹了口气，“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的，世上原来真有坐怀不乱的真君子，真有人能受得住那种诱惑。”
沈爱花道：“夫人只说错了一件事。”
“我说错了什么？”
“正人君子不一定都能受得住诱惑，但坏人却一定知道便宜绝不是随便占的。”
大太太笑道：“说得对，对极了！所以坏人也总是比君子活得更久些。”
沈爱花道：“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懂。”
“公子不懂什么？”
“夫人既然知道那晚的事，订婚典礼上为什么不戳穿我？反而帮我求情，又不让舒云自己解释，难道夫人也不赞成这桩婚事，也想帮舒云？”
大太太笑而不语，又喝了口茶，说道：“公子猜的不错，我确实想帮舒云，也很想帮公子你。”
“帮我？夫人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只要沈公子欠我一个人情，我就可以再请公子帮我一个忙。”
“我糊涂了，难道夫人也有忙用得着我帮？”
“有！我的事虽然不多，但这件事却非要沈公子出手不可。”
沈爱花看着大太太，“夫人想让我帮什么？”
大太太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缓缓道：“我想请公子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夫人若要找人，一声令下，流云堡的高手岂非很快就会为夫人找来？何须用我帮？”
“这个人一定要沈公子帮我找！”
“为什么？”
大太太目光闪动，“因为这里的人，我一个也信不过！”
“夫人信得过我？”
“信得过。因为公子你是个好人，更因为你若知道柳长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绝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柳长春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湖上有很多传说。
别人都以为他是讨了十二个老婆的色鬼，然后又变成病鬼。
但见过柳长春之后就会发现，他和传说中完全不同。
他非但没有病，而且高大强壮，慷慨豪迈。
这种人无论谁见了都会觉得很有男子气概，都会很想和他交朋友，而柳长春也一定会是那种最够义气的朋友。
可是看大太太脸上的表情，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沈公子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郭玲，别人都叫我玲子。”
沈爱花点点头，自己当然不能这么叫她，。
郭玲道：“我知道公子现在一定觉得很奇怪，我对柳长春的态度为什么有些不一样了。”
沈爱花确实有些好奇，可是不想多问。
——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旁人为什么要多嘴？
那日刚到流云堡时，晚宴之上，郭玲看来是那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且精明干练，言行中更充满了对丈夫的爱慕和钦佩。
沈爱花当时觉得，她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妻子。
可是现在，提起柳长春，大太太眼神中竟露出种怨毒之色。
“沈公子是不是也觉得柳长春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丈夫？”
沈爱花不能不承认，柳长春看起来确实如此。
郭玲道：“谁都觉得他很了不起，能娶十二个老婆的大丈夫，无论哪方面当然都应该很了不起。”
沈爱花不开口。
他没娶过老婆，也不想和别人的老婆聊这种话题。
郭玲道：“可是我却要说，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甚至根本不是个人！”
郭玲的目光更怨毒，紧紧咬着牙，“我若没嫁给他，也绝不会相信世上会有他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
她声音凄厉，眼睛中更已有泪光在闪动。
沈爱花吃惊地看着郭玲。
——就算他们夫妻并非表面那样恩爱，可是做妻子的又怎能当着别人如此辱骂丈夫？
郭玲强忍着不让眼圈中的泪水流下。
“我知道这种话本不该对客人说，更不该对沈公子你说，可是我也知道，也许……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所以我不能不请公子帮我这个忙。”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大太太本已到了口边的话，立刻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咳声是什么意思？
随即听见一个很秀气的声音道：“夫人在吗？是堡主命我来的，堡主让我来问问夫人，什么时候去找姓沈的谈谈他和舒云姑娘的事。”
又一个冰冰冷冷的声音响起：“夫人此刻正在屋中和沈公子谈话。”
听见这句话，郭玲站起身来，悄悄拭去泪水，高声道：“是小刘吗？你进来吧。”
小刘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他推开门，拱手一揖，就规规矩矩地站在门里，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这人长得很秀气、很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又大，看着就像是个大姑娘。
他身上穿的衣裳也很好，布料华贵，点尘不染，看来更不像是个寻常跑腿的小厮。
沈爱花想起来，像他这样的小伙子，流云堡里好像还有很多。
这几日见到的年轻人几乎都是他这模样，油头粉面，唇红齿白。
郭玲微笑道：“我正和沈公子商谈要事，你回去禀报堡主，叫他稍安勿躁，只管静候佳音便是了。”
小伙子又深深一揖：“是，我这就禀告堡主。”
规规矩矩退了出去，重新关上了门。
脚步声远去，郭玲的笑容立刻又消失了。
沈爱花暗暗佩服，有些人变脸的本事真是比翻书还要快。
郭玲冷冷道：“沈公子认不认得刚才的小刘？”
沈爱花摇头。
郭玲道：“他是柳长春门前跑腿传话的小斯。”
神爱花又点点头，“他看起来实在不像。”
郭玲冷笑一声，“不错！他本来就不只跑腿传话，还有另一份差事要做。”
“什么差事？”
郭玲表情忽然变得阴森可怕，转头盯着沈爱花，一字字道：“陪柳长春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