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罢工一事让华世内部一片哗然，各家家主或许想到了聂珩不会乖乖听话，但绝没有想到包括自家子弟在内的那么多人愿意陪他一起疯。
子公司的成立事小，从中反映出的，新兴势力抱团崛起事大！因为这率先冲击和最终目标都显而易见。
短暂惊愕过后，长久处于盛怒之中的老头子们连忙打电话找召人回来，名义上是了解情况，实则逼人站队。结果自然是惨淡的，在氏族崩溃的大背景下，亲族观念逐渐聚拢不了人心了，何况他们还用亲疏堵塞了本能靠能力实现上升的渠道，很多小辈是积怨久矣！乖乖听话或是在做两手准备的，距离聂珩都不足够近；距离够近的，要么玩失踪，要么喊不回来，终是不得不承认布局失当。
自娱自乐是不可能的，那无异于自取其辱。但还是得阴阳怪气地报到聂钊华那里，让他来取消发布会。
于是聂钊华平和淡定得宛如是他在背后唆使聂珩的态度也反映了文覠的正确判断——他在逐渐从华世的势力光谱中抽离，确保新旧势力相撞之时在后面拉偏架。
当然，这在周日沈彣和唐清渌的那出双簧里也得到了理论支持——恩格勒斯是想要利，但比起在华世的权力斗争中浑水摸鱼，他们更愿意相信聂珩能让内耗多上几分净化和进化的意味，堂堂正正地拿。
但这依旧很难说压力来到了哪一边，毕竟来日方长。凭借 种种有力支持和出其不意只能制造惊讶，华世·世信必须形成良好的内循环，再在华世内部拉起良好的内循环，否则聂珩他们才是在做空中楼阁的美梦！而且这也给了各家家主一个警醒，眼光不能只停留在自家上，也得彼此相望。
电话就这么打到了沈氏律所，毕竟他们是最清楚企业上下运作的。然而此刻办公室暖气设备被破坏，坐着坐着就麻了脚的沈家老头哪里还有心思理睬他们？
因为讲究穿戴，沈家人颇有几分不要温度，只看风度的倔强，对所谓的保暖几件套向来不屑一顾！平日倒好，他们三点一线，无论是家里、车上、办公室或者出入的高档食府会所都有暖气，直到今日方知众生疾苦！
沈钦就很可怜了。大家都很清楚暖气被搞坏是怎么一回事，但祸还是被算到了他头上，谁谁都可以阴阳怪气他，给他气受。不过比起受凉咳嗽，鼻涕擤成红鼻子，他再不济也还有好身体和好胃口，心态也挺好！而且沈彧也没打算卖他，毕竟虐待长辈的罪名，谁都担不起。
“天气太冷了！诸位伯父、兄长不妨在家休息几天，去暖和的地方度个假也不错嘛！”
难得一次，沈彧主持喝下午茶。且不说空会客室凉飕飕的，水都已经落了温度，连叶片都泡不展，谁能不知道她摊牌的意图？
“休息几天？你几天能把暖气修好？”
出现了，沈家人最擅长的阴阳怪气！
沈彧微微一笑，不落傲慢，“几天自然是修不好的，之前修复专家过来一看，沙龙厅的天顶和墙角有好几处霉菌扩大，已经是除菌解决不了问题的地步了，木头吊顶得整个换掉！唉，老建筑嘛，外表再光鲜亮丽，内部也不免腐朽不堪。”
昨天来检修的竟是文物专员？难怪在沙龙厅耽误那么久了！只是老头们完全没想到她准备干的这一票波及如此之广，当即用现实来反击常理。
“请文物修复专家来做什么？专家最擅长将小问题弄成大问题了！”
“这幢楼可是文物，有历史、艺术双重价值的，当然得去文物局报备！哪能随随便便找一个粉刷匠，一个施工队来弄？”沈彧当即秀了一把用法理来反击现实。
“今年本来就因为你的任性不得不推迟慈善晚宴！这么一闹，是不准备办了是吧？”
这叫责难前先兴师问罪，率先占领道理的高地。
“我和伯父大人的观点不太一样——沸水捂不得盖子！楼里的设备老化严重，如若贵客上门，闻到霉味或者受冷落凉，才是真丢人。哦，对了，听说电路也有问题！千禧年的装修还搞串联？也是有趣！”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见众人没有接话，沈彧接着给出解决方案，“再说了，我也没准备逃脱责任，已经让人去选晚宴会场了！正好有几位贵客要加入邀请名单。其实当初沈钦就建议过我，沙龙厅的容量有些勉强，我还觉得沈家的传统不能乱改。现在看来倒不只是容量的问题了！”
长辈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恩格勒斯的议论度如此之大，沈榭又是全程参与了会议的人，谁是贵客还是有数的，只是唐清渌态度的软化则在意料之外。
“晚宴出去办也就出去办了，我们不是那么不懂变通之人。只是，这样的大工程突然就说要弄，我们要去哪里办公？”
他们最好有公要办！合同文件是小辈们理的，委托人是小辈们接洽的，实地调查是小辈们做的......他们一天天在律所除了“人事规划”，就是喝茶畅聊沈家的光辉岁月，他们的光辉岁月！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肯承认沈家的金色之光实则桑榆之霞！
就好比冷了，他们完全可以躲去车上、到咖啡馆坐着、应邀去别家家主那里聊天诉苦或者直接回家，可这也就变相承认了他们的无所事事！那么赖在律所的意义和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他们绝不能承认自己没有价值，也创造不出价值，那意味着交出权柄。
至于家族可预见的衰败，又不是他们的未来。
沈钦注意到桌底下沈彧攥紧的拳头，她的火已经很大了，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时刻准备在她负气离开后，收拾残局。
“所以才让伯父兄长们歇几天嘛！聂珩即将带人迁往世信厂址，正好能腾出办公空间。”
“阿彧，我们可不是华世的法务部！”
“是吗？律所有多少华世以外的业务？”看着难以启齿的长辈，沈彧出言帮了一把，“40%不到。”
“40%不到，沈家也是独立的！”
沈家试图往华世决策圈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的确。只是我要搞什么大工程，也不必征询诸位的意见吧？当年我爸爸辞职，可是把产权一并归还给了我公公。如今律所免费用着这幢楼，水电费一分不交，连防护费都是我公公每年付的，沈家也没想过从华世断奶嘛！”
脊梁骨被狠狠戳到，有人开始跳脚，“沈彧，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
“实事求是叫浑吗？不明事理才叫浑吧！”
“嫁了人，也别忘了你姓沈！很多东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沈彧冷笑，“所以我是盼着沈家好的，只是那个沈家不一定与你们相关！”
“沈彧，你是什么教养，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伯父大人，兄长大人，诸位大人物不都是靠大逆不道才掌控了沈家，掌握住了自己的人生吗？怎么，成果享受了，经验却不愿分享了？我真惋惜，爷爷他们那辈人走得太早了，没有将他们对你们的仁慈教给你们！”
语罢，沈彧起身踹门离开，全然不去理会身后盛怒的呼喊和警告。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无用的。
不同于其他家族，沈家搞不了宗法制那一套——如今当家的长辈们当初就是靠否定宗法制上位的。当然上一代人玄学一般相继离世让这条路好走了许多，但无论如何，价值论的基调由此奠定。
这就决定了哪怕维持现状也是不够的。只是律师这一行当太吃传承，而且沈家的冷情冷性最直观的结果便是人丁衰微，给了这代人长久蹦跶的条件。
但口嗨还是要的。
“什么素质？什么教养？什么蛮子基因？”
“得了吧，问题哪在蛮子基因，而是我们太晚知道了这茬！”
不约而同地叹息。
沈钦适时开口，“诸位爷爷、叔伯倒也不用太过悲观。聪明人是活在当下的，不必要纠结不可回转的过去。”
“说得倒是轻巧！”
如果不是现实不如意，谁会去纠结过往？何况这已经超出了自我调节的阈值！甚至当年要不是唐清渌正处在夺位的关键时刻，没有太多精力顾及这边的事，依照沈彣用不管不顾来推波助澜的态度，沈家可就不是被弄得只剩半口气那么简单了！
然而他们显然是误读了沈钦话中的聪明人，那指代的只是沈彧。
“我人微言轻，但有些话不得不说。因为赌气，诸位把事情想复杂了，整件事的核心不是小姑姑，而在小姑父！小姑姑的贵客名单，可不止她舅舅的朋友，还有二爷爷和他的法国朋友。”
“沈潍要回来？”
“是的呢！毋庸置疑，小姑姑在拿沈家慈善晚宴给小姑父垫脚，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小姑父，也搞不出这般规模。所以没必要挑起对立，我们明明是可以相辅相成的关系！尤其小姑姑还让我去加印了名片。她对沈家更多的是种恨铁不成钢，毕竟一个有分量的娘家于她总是有利的！”
“人家有恩格勒斯！”
“您啊，别置这种气！说句不好听的，沈家能和华世融合，恩格勒斯能和华世融合吗？再且，小姑父的心思野着呢！绝不会满足于华世今日之格局，他想要搞梳理，搞改 革，不就又回到了聂家上位前的熟悉模式吗？我们还需要您们的经验指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