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会再来找她?”
苏合格根的话让沈宁停住了脚步。
沈宁站住,却没有回头:“我不认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而且大多数情况基本都是说话不算话,所以你没必要再问我一次,就算我肯定的告诉你说不定将来也会有反悔的时候。所以你选择不信然后出手杀了我。”
苏合格根点头:“我不信你,所以下次你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我必会杀了你。”
沈宁笑了:“等你再看见我的时候,说不定你就打不过我了。”
苏合格根背着手站在湖边,看着沈宁的背影道:“叫着你的伙伴回去吧,白玉湖往西有一片树林,你需要的东西就在一棵树下埋着,你只能在天亮之前寻找,如果找不到,天亮后我会带人去那里。”
他的最后两个字是:“杀你!”
沈宁道:“这算啥,交易?不觉得你亏了?”
没有回答,因为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经转身离去。
沈宁没有耽搁,猫着腰在湖边的草丛穿行,很快就回到庄烈藏身的那个高地。
“您的心里就没有想过去救我?”
沈宁看着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的庄烈,心中不禁有些气恼。
“好歹我也是您座下唯一的弟子吧,就这么放心我?万一我被人乱刀捅死了,您不觉得对不起天下苍生吗?”
庄烈没回答,而是简单的说了四个字:“走,去树林!”
沈宁愣了一下,随即嘿嘿地笑了:“就知道您舍不得我,肯定不可能真的在这里装没事人。”
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汇合了招牧,然后三个人骑上马直接赶往苏合格根说的那片树林。因为并不确定具体的方向,所以他们并不清楚那片树林具体在什么地方。苏合格根说的话能确定的只有两点。
白玉湖以西,树林。具体找起来可不是想象中这么简单,如果距离超过三十里的话,就算是一大片林子他们都有可能因为路线的偏差而错过去。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可不能期盼着那个树林很大。
三个人纵马在夜色中飞驰,虽然有了目标,可谁也说不清是否会有收获。
沈宁也好,庄烈也好,都不知道为什么苏合格根要这样做。但是不管如何,他将寒铁的藏匿地点说出来都于理不合。那块寒铁庄烈从千年不化的坚冰中取出来后,因为匆忙而沉入白玉湖中。
不能否认的是,在黒野人追杀庄烈的时候是苏合格根趁机偷走了寒铁,然后找了那片林子藏起来。
庄烈分析,在他砸碎坚冰的时候苏合格根就在一边监视。他一定是发现了庄烈,但他没有制止,然后在庄烈被发现后一路跟踪,最后在第一时间偷走了寒铁。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说他眼馋那块寒铁的话,他已经在黒野部落很久了,有的是机会下手,而且得手后他为什么不远走高飞。他选择将寒铁藏起来,如果黒野人知道了,他的处境相当危险,可他还是选择留下来。
“也许...,他留下黒野部落中,根本就不是为了那块寒铁。”
庄烈皱着眉头分析。
“那是为了什么?”
招牧想不通。
如果真的跟沈宁说的一样,这个人来自江南而且是个刀法大家,他隐居在黒野部落的原因按照分析,合理的解释不多,也许是为了躲避仇家,也许是在中原伤透了心,也许是对黒野人有所图谋。
可不管是这三种中的哪一种,苏合格根都不应该去碰那块寒铁。
他如果不是图谋那块寒铁,根本就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那样做,一旦暴露,他都不能再待在黒野部落。
“或许。”
沈宁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要躲避什么,而是要守护什么。”
“怎么说?”
招牧问道。
沈宁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解释道:“他来自江南,乌溪其格的娘亲,也就是黒野浑额部的可汗踏阳的妻子,也来自江南,并且大概率跟南楚的皇族有着很深的关系,有可能就是李氏皇族出身。”
“苏合格根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她,冒充黒野人留在她的身边守护她。”
庄烈点点头:“也许你是对的。他偷走那块寒铁,说不定只是为了不想寒铁落在黒野人的手中。”
“不想了。”
沈宁吐掉嘴里的碎草:“天亮之前怎么也得找到那片林子,不然都对不起人家忍痛割爱的好意。无论如何,这样要是还空手而回就太说不过去了。”
他的语气没有这么急切,心里对那块寒铁其实早就没有之前的热切。其实,在小楼跟乌溪其格见面之后,他甚至想放弃这块寒铁就当做是告别自己第一份朦胧恋情的礼物,留给乌溪其格。
想到乌溪其格,沈宁的心微微一痛,那痛楚细微到不可闻,细微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刻苦铭心。
白玉湖畔
小木楼
临窗
双目流波,青丝乱
“他走了?”
头靠着窗口,微风轻轻拂过额前发丝,感觉正如那少年的手指一般。
乌溪其格已经擦干了眼泪,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是低着头,像是在欣赏夜色中根本看不见的湖光水色。她不理解为什么沈宁走的时候变得这么绝情,给自己带来半夜的温暖之后用冷言冷语给温暖画上句号。
前后的反差太大以至于她根本适应不了,刚刚的平静,是用咬破嘴唇的方式换来的。
“走了。”
苏合格根依然站在二楼的窗外,抱着双臂,眼睛看着远方。
“他为什么来?”
她问。
“为了那块寒铁,不是你。”
他答。
“是啊,他只是来偷寒铁的,他自己说的,来白玉湖其实跟我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可他为什么要把我当成朋友?苏合大哥,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没有朋友。”
“他只是在利用你。”
苏合格根转过头看着一脸憔悴的乌溪其格。
“他不是把你当成朋友,他只不过是利用你来隐藏踪迹罢了。不管是在那座山上还是这湖边小楼。他之所以出现在你面前,仅仅是一个巧合。你应该知道,从那座山分开之后,他从来没有想起你哪怕只有一次。”
小白狐在乌溪其格的怀中动了一下,似乎很不满意主人干嘛用水滴来戏弄自己。
不是水滴,是泪珠。
“我真的是个白痴吗?”
她笑了,很夸张地笑了,泪水顺着嘴角流到舌头上,很苦。
你不是个白痴,你是个笨蛋。
几十里外,沈宁狠狠地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我现在不得不怀疑,那个苏合格根是在骗你。”
策马飞驰了一个时辰,树林依然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着空旷的原野,招牧叹了口气。
“他不是在骗你,是在逗你玩。”
招牧勒住战马:“可以肯定的是,你被玩舒服了。”
沈宁出奇的没有说什么。
庄烈不同意:“苏合格根没必要说这个谎言,如果他想你赶紧离开的话,用刀比说谎更加直接。他更没必要透露出他知道寒铁的事情,如果传出去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就算踏阳很看重他,偷了圣物这件事太大,踏阳保不住他。”
“可是树林到底在哪?”
招牧叹气,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两课长得很难看的矮松说道:“不会是那里吧。”
白玉湖
小楼窗边
“你心里很难过?”
苏合格根问。
乌溪其格点点头,随后很倔强地摇了摇头。
“那好,我去把他杀了,这样你就不难过了。”
苏合格根看着少女的充满了溺爱,语气中带着长者的慈祥:“天快亮了,单于马上就回来了。如果你想,我可以在单于回来之前追上他,杀了他。”
乌溪其格抬起头,笑道:“何必呢。他说以后假如再次相见,也要装作不认识。即然是形同陌路,杀不杀又有什么区别。”
她扬起下颌,脸色坚强:“你放心,我不会让阿布知道我不开心,他有很多事要做,没必要因为我的小事去烦他。”
苏合格根听完,眼神中有一丝歉意闪过。
他不想让乌溪其格将沈宁的事情告诉踏阳,否则,那个同样溺爱她的父亲会带上骑兵,就算追出万里也要找出沈宁将他大卸八块,哪怕正在和乌尔人开战,他的选择也不会有什么犹豫的地方。
对于踏阳来说,他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部族,而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的妻子李婉容,一个,是他的女儿乌溪其格。
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自己才没有下手。
因为,在他苏合格根的心里,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报仇,也不是什么重建家国的抱负,同样的,也是这两个女子。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在乌溪其格的头上揉了揉:“去睡吧,如果你不想当他是坏人,就试着去想一想,他是为了你好。”
说完这句话,苏合格根立刻就后悔了。
“真的吗!”
果然,乌溪其格听完这句话眼睛立刻明亮起来:“对啊!他说过,骗我是为了告诉我这世上有很多坏人,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相信,我知道了!”
少女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他总是在骗我!”
苏合格根张嘴,却最终什么话没说出来。
他看着乌溪其格微微上扬的嘴角,在心里说,好吧,孩子,如果这样想你会快乐,那你就把他当成一个朋友吧。
天鹅和狼?
想起沈宁的话,他的心里忽然一痛,痛得撕心裂肺,他想起另一个女子,一直在他心里,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心。
“苏合格根这个白痴!”
从树下拖出那块沉重的乌黑色的寒铁,沈宁累的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大口喘气,看着面前最起码百十斤沉重的铁疙瘩一边气喘一边咒骂:“两棵矮冬瓜树,好意思叫树林是吧!”
“双木成林,其实他说的不错。”
庄烈替苏合格根说了句好话:“如果不是他告诉你,这次咱们依然无功而返。”
他拍了拍沈宁的肩膀,笑了笑说道:“不过,你的运气真的是好到离谱。”
招牧也同意,很认真地说道:“来的时候肯定踩了脸盆一样大的狗屎。”
沈宁撇嘴:“对,还是热乎乎的,烤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