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和寂寞,就像是浪子的影子。
沈爱花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影子,因为他本就是常常孤身一个人。
他甚至已渐渐喜欢上了一个人品尝这种淡淡的忧伤。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会觉得寒?
——飞狐狸……
沈爱花眼中不自觉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现在会在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
——她本来是个极聪明的人,这次为什么偏偏那么傻?
沈爱花忽然发现,自己想起飞狐狸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怎么会这样?
“大娘要我们送送吴少镖头,顺便盯着沈公子,我还以为他会随着吴少镖头一起逃走呢。”
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沈爱花转回头去,就见到了说话的人。
——女人,三个年轻又美丽的女人……
——“流云四秀,”舒云是其中一个。她们三位是否就是另外的“三秀”?
三个身着长裙的姑娘已缓缓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姑娘裙子是淡蓝色的,眸子仿佛也是淡蓝色的,透出海洋般深邃神秘的目光。
看见这双眼睛,男人们就如同置身漩涡一样,再也不能动弹一步了
那蓝裙姑娘还寒走过来,正用一双海洋般的眼睛盯着沈爱花,轻轻道:“沈公子当然不会走的,他若也走了,我们大姐怎么办?”
她身后另一个穿淡黄色长裙的少女吃吃笑道:“是啊,所以我说小妹根本不了解男人。”
一袭浅绿色长裙的少女走在最后,黛眉微蹙,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我是不了解,就你们了解,但你们不也是嫁不出去?!”
蓝裙少女还在盯着沈爱花。
沈爱花的心已开始跳,跳的很快。
任何一个正常小伙子被这么样一双眼睛看着,都难免要心跳。
看见舒云时,沈爱花也不曾心跳得这么厉害,但眼前这姑娘和舒云完全不同。
她虽不见得比舒云更美,可一双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仿佛连钢铁和石头也能融化成春水。
沈爱花似乎已将融化。
那黄裙少女忽又笑道:“二姐,你不该那么看着沈公子的,否则大姐知道了岂非要生你的气?”
绿裙少女道:“你错了。你们了解男人,却不了解大姐,她绝不会生二姐气的。”
“为什么?”
绿裙少女看看沈爱花,似笑非笑地道:“因为就算大姐信不过二姐,也一定很信任他。”
黄裙少女又问:“大姐为什么信任他?”
绿裙少女眼波流动:“因为他宁可得罪诸葛华、宁可自己做个坏人,也要帮大姐的忙,我若也遇到一个肯这样对我的男人,我也会绝对信任他的。”
黄裙少女又笑了:“只可惜你没遇到,只怕以后也很难再遇到了。”
“为什么我遇不到?”绿裙少女嘟起了嘴。
“因为……”黄裙少女掩面偷笑,“因为男人见到了小妖精躲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凑上去帮忙?”
“你!”
绿裙少女咬着嘴唇,已举起粉拳朝黄裙少女扑了过去。
那黄裙少女边笑边逃:“二姐,你快看看她,小妖精又要咬人啦!”
蓝裙少女却好像根本听不见,眼眼里仿佛只剩沈爱花。
沈爱花几乎已被她盯得有些受不住了。
那蓝裙少女才嫣然一笑,柔声道:“我叫卿云。这当然不是我的真名字。”
沈爱花道:“我知道。”
“她们两个是我们的三妹和小妹,叫做慧云、娇云,当然也不是她们的真名字。”
“我知道。”
“舒云是我们的大姐,但你现在还不能算是我们姐夫。”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为什么找你?”
沈爱花不知道了。
卿云笑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我至少还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沈爱花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美人笑,剔骨刀。’这句话看来果然是真的。”
卿云笑的更甜了,柔声道:“大娘想要见你,特意命我们来请你,也是真的。”
“是柳夫人让你们来找我的?”
“是。”
“她找我是为了舒云的事?”
“是。”
沈爱花抬头望天,又长长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句话原来也是真的……”
柳夫人的屋子很大,布置得华丽又舒适,连地上都铺满了柔软的波斯羊毛毯。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熏香,沈爱花坐在高贵的花梨木圈椅里,目光正凝注着大理石桌面上、青花瓷杯中淡绿色的香茶。
这茶实在太香,比熏香还香。
沈爱花不懂茶,却也忍不住要尝尝什么滋味。
柳夫人喝茶的姿势却优美得多,笑起来更美,现在她又在笑。
沈爱花发现这里的女人好像都很喜欢笑,而且都很会笑。
——聪明的女人本就应该多笑一笑,因为笑起来的女人总是更迷人,总是更容易让男人点头。
“这是最新的黄山毛峰,不知还入得了沈公子的口么?”
沈爱花果然开始点头了“嗯,好茶。”
这不是真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茶。
皇帝的贡茶,和街边一个铜板一大碗的凉茶,在沈爱花尝来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大太太又笑了笑:“不知沈公子这几日住得也习惯么?我们这里的姑娘公子也还看得习惯么?”
沈爱花又点头,“很好,很习惯,若不用和别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就更好了。”
“实在抱歉,我本该早些和公子谈的。但是公子也知道,堡主近来心情不好,舒云姑娘家面皮又薄,总不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来,才拖到今天。”
她端起茶杯,又浅浅抿了一口。
“不瞒公子,其实舒云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她三个妹妹也都知道,她不想嫁给诸葛华。自从亲妹妹小珠接过来,她就不止一次说要终生不嫁,好全心全意照顾妹妹,可婚事是堡主与诸葛世家商定的,谁又敢违逆?”
她看着沈爱花,忽然笑得有些奇怪,“再者说,她一个姑娘家,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道理?公子说是不是?”
沈爱花只能继续点头。
大太太轻轻吹动茶水:“舒云本是极敬重她义父的,从不敢顶撞一句,但那日公子当众阻拦订婚,舒云却不惜惹恼义父也要为公子求情,实在出乎我意料,所以我想……沈公子在舒云心里必定很不寻常。”
沈爱花不点头了。
大太太目光闪动,“难道沈公子不信么?”
沈爱花微笑道:“我和舒云只不过刚认识几天,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不寻常。”
“当真没有?”大太太笑得更神秘了。
沈爱花沉吟道:“也许……我是她见过最穷的一个穷光蛋吧。”
大太太又浅浅一笑,“可是……舒云怎么会深更半夜,随随便便请一个穷光蛋到屋子里喝茶?”
听见这句话,沈爱花的表情变了。
“更何况……她又怎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光蛋面前,脱下全身衣裳?”
沈爱花这次连话也说不出了,只有睁大眼睛看着大太太。
——那晚自己迷路走进小花园,又被舒云请进屋子,再后来她当着自己的面除去衣裳,这些事情本该都是秘密,大太太又怎会知道?
——难道她和飞狐狸一样,那晚也跟踪了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也要跟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