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人?”
乌溪其格问道。
沈宁点点头说道:“跟我这样的坏人遍地都是,所以,记住了白痴,不要轻易相信那些来路不清的人。”
“不许你叫我白痴!”
“知道了,白痴。”
乌溪其格鼓着脸颊,像一只生气的小青蛙,她指了指窗外:“现在如果我大声叫三声,你猜会怎么样?”
两人将近一个时辰的“促膝长谈”,已经熟悉的两人没了之前的约束感,乌溪其格这样的天然呆女孩自然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熟悉后之后开玩笑也随之而来。只不过她的咬牙切齿对于厚脸皮的沈宁来说没什么威慑力。
为了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乎,沈宁甚至还在被子里踹了踹乌溪其格的脚丫子。
“三声,你信不信你一声都叫不出来,你刚张嘴我就干掉你。”
只是他的威胁对于乌溪其格来说更没有杀伤力,反而是脚尖触及到她的脚心,痒痒的很难受。
随后,沈宁就受到暴风骤雨般的袭击。
不得不说,乌溪其格的无影腿确实比沈宁的厉害,没几个回合,沈宁完全败下阵来。乌溪其格有些凉凉的小脚丫在沈宁身上进行的无差别攻击,让他招架不住。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
沈宁也累了,枕着双手躺在床上。
两个人刻意压制的笑声被平息下来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两个人都躺在床上,没有再打闹说话。
静静的屋子里面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听起来却反而有种令人静谧的安逸。
“喂!”
为了打破这个有些让人心慌的暧昧,乌溪其格慌乱地找了一个蹩脚的话题。
“你的脚真的很臭。”
沈宁微笑,在床上坐起来盘着腿,忽然从黑暗中伸过手在乌溪其格的额头上轻轻触摸了一下,将她那有些凌乱的秀发理顺。
乌溪其格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一缩之后才怔怔出神,眼睛瞪得很圆很大,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呼吸却重新急促起来。
她的脸很红很烫,所以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沈宁有些冰冷的指尖滑过她的额头时的那股奇异的触感。
“我要走了。”
沈宁的手很快就收了回去,似乎是被乌溪其格脸上的温度烫到了。
“哦...”
乌溪其格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却没有听清楚沈宁说的是什么。
“嗯,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我都不会再来白玉湖了。”
沈宁从床上下来,将地上的皮衣穿好。白玉湖的冰冷湖水还残留在衣服上,所以衣服显得很潮湿很硬,穿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不仅没有驱散寒冷,反而让刚刚已经温暖的身子骤然变得冰凉。
黑暗中沈宁看不清乌溪其格的样子,乌溪其格同意看不清沈宁刻意压制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沈宁刚才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想抚摸她唇瓣的手指收回来。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奇妙的情感,这种情感让沈宁感到很陌生。
当这种奇妙的情感被自己硬生生的掐断后居然还残留一些在心底,让一贯认为自己铁石心肠的沈宁心里有些恼火。
“你在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伤害她是一种罪过,天大的罪过。”
沈宁在收回手指的时候对自己说的,在心里,震耳欲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内心中埋藏在心底少见的卑微的良心,又或者是单纯的不舍得破坏一块纯净无暇的璞玉。
“你说你要走了!”
乌溪其格瞬间坐直了身子。
“嗯,是要走了。”
沈宁点点头:“我是来偷东西的,东西没偷到还被发现,主人家热情招待这种事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再待下去万一你良心发现真的吼了三声,我哭都没地方哭去。我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一个道理,占了便宜就跑才是真理。”
他挠了挠头发:“况且,刚刚你那位苏合大哥不是说了吗,天不亮你爹就就战场上赶回来看你,我可不想被一个爱女心切的老父亲发现自家的大白菜差点被一头帅气的猪拱了。”
乌溪其格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她自然怔怔地看着沈宁。
“可是你怎么走,苏合大哥就在下面。”
沈宁笑了。
“白痴就是白痴,我们在上面又是聊天又是打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苏合格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想,一个时辰之前我就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乌溪其格一愣,还没得及说话,就听见窗子外面有人说道:“还算聪明,要走就快点走,省得我把你扔进白玉湖。”
沈宁撇撇嘴:“背后论人是非就已经是八婆了,听窗角这么无耻的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
“你如果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窗外的声音很冷,比白玉湖的湖水更冷一些。
沈宁翻了个白眼,对乌溪其格说道。
“谢谢你,脚已经暖和了,就算还了之前我把靴子给你的人情,咱们也算是两清了。以后阳光大道和独木桥各分两道,路上遇见了...,也不要打招呼罢。”
他将窗子拉开,看了一眼站在窗口一侧抱着刀的苏合格跟:“后会无期。”
苏合格跟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宁从窗口跳下来,然后往庄烈所在的高地那边潜行过去。才走了几十米,他忽然站住,然后压低声音冷冷地道:“怎么,想留我喝茶?”
黑暗中走了一道魁梧健壮的身影。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送你。”
“为什么?就因为你也是中原人?”
沈宁的话里面没有一丝情感,好像之前在小楼里面跟乌溪其格打闹的少年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
苏合格跟走到沈宁跟着,身高的优势迫使沈宁只能仰视,而沈宁对他这种眼神似乎很讨厌,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腰间的鹿皮袋上,那柄让乌尔人碰了一鼻子灰的匕首就在那里。
苏合格跟笑道:“你不是说过,跟人说话的时候手握着刀柄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对于分不清敌我的人,还是小心一点好。”
沈宁挑了挑眉毛:“尤其是,我不觉得能打得过你。”
苏合格跟没有理会沈宁表现出来的敌意,他将视线从沈宁的脸上移开。
背着手看向倒影在白玉湖上的月亮,用一种让沈宁有些不理解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在离开的时候说这么狠心的话,你应该知道,她会哭得很厉害。之前还跟好友一般,这么快就说后会无期,前后的差异太大,她接受不了。”
“后会无期当然不是跟她说的是,是你。”
沈宁撇嘴。
“回答我!”
苏合格跟的视线逐渐变得锋利,视线从湖面上移动到沈宁的脸上时,已经是锋利如刀。
“凭什么?”
沈宁反问。
“凭你打不过我,凭我可以杀了你,而你杀不了我。”
苏合格跟很认真地道。
“好吧。”
沈宁忽然放下了敌意,手也离开了匕首。他在一块石头上很随意地坐下,想了想,同样用很认真的语气回答:“因为她很单纯,单纯到经受不起伤害。”
“可你已经伤害她了。”
苏合格跟再往前踏了一步,距离沈宁只有一刀的距离。
“伤害?”
沈宁长叹一声:“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莫名地想起骆毅给他金叶子的时候对他说的话,叹道。
“她是天空中飞翔的白天鹅,我是在草原上奔跑猎杀的狼群,就算有所交集,也注定走不到一起。说句有些装的话,我是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今天她流泪了,以她的性子,或许用不了半个月就会忘了今天的不愉快。”
沈宁看着苏合格跟的眼睛,他的眼睛没有了冰冷,没有了冷漠,只有悲伤。
“假如再牵扯下去,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她会在我的坟头哭瞎了眼睛。”
苏合格跟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大笑。
“你很怕死吗?”
“傻子才不怕死。”
沈宁眼中的悲伤瞬间消失,冷漠地看着怪物一般的苏合格跟:“你放心,我之所以选择这样离开跟怕不怕死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也不是讨好你让你放我走。真的打起来,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要跑,你也不一定能留得住我。”
这话说得心虚的厉害,不硬气,。
“中原人中如你这般的少年,我从来没有见过。”
苏合格跟也长叹一口气。
沈宁笑着说道:“好像你就不是中原人一样,怎么,装黒野人久了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我很奇怪。”
苏合格跟看着沈宁:“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中原人。”
沈宁想了想说道:“我信口胡说的你信不。”
苏合格跟沉默,静静地等待着。
“唉,好吧。”
沈宁接着道:“虽然我不想做什么聪明人,但其实我一点也不笨。我能看出你是中原人有三点。”
“第一,你的头发看起来是跟草原人一样有些卷曲,但你卷发的技术太差,估计不是专业的人给你弄得,随便找根烧红的铁棍子裹着毛巾就烫的吧?我也就知道这么一个办法,说真的,烫的以假乱真,但是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前面是卷的,后面很直。”
“第二,你说话带着一股子江南的味道,很淡,但仔细听还是能分辨的出来。当然,黒野人应该不会刻意去揣测这一点,他们没有踏足过江南。”
“第三,虽然你用的是弯刀,但刀势我很熟。那天你在山坡上杀乌尔人的时候我看得很仔细,你出刀的角度和力度都恰到好处,没有浪费一丝力气,草原人可没有这么多讲究。”
沈宁拍了拍鹿皮袋:“我有一个刀法很棒的师傅,所以我也略懂皮毛。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干过一天拔刀几千次,没事砍砍小木棍这样的无聊事情。”
苏合格跟摇摇头:“我真该杀了你,如你这般年纪,为什么要如此谨慎。”
沈宁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要活着。”
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如果你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何隐居在此的原因我就要走了,刚刚告别了人生的第一段感情,我可没心情陪你聊天。”
沈宁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匕首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你有你的秘密,我没兴趣知道,我也有我的秘密,当然也没兴趣告诉你,所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