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踩踏事故（一）
厚重的车帷将凛冬的风都挡在了外面，马车内还有王尚仪早上备好的暖炉，余小玉原本冻得通红的双手也逐渐暖和了起来，脑子这个时候也逐渐清醒，不敢再和荣威公主说什么。 于是，便点了点头，违心道，“公主说的是！”
但是她的心下冰冷，第一次领略到上位者理智到近乎冷血的谋略。
虽然这日回去之后，荣威公主让王尚仪从济善堂紧急调运回来一批棉衣，但的确只够分给那些老弱病残的。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每日早晚两次按部就班的施粥，但每日来领粥饼的人明显的越来越多了，几乎每日都会增加几百人。虽然公主府紧急搭造了几口大土灶，还额外从府外请了厨娘帮工来做事情，但是府内之前预备的五日的米粮却是在第三日的时候就用完了。王尚仪一直在操持公主府的事务，对京中米粮油盐价格格外敏感，搞得她肉疼不已，还和余小玉发了一顿牢骚。
虽然王尚仪应付这种事情非常有经验，但她年岁毕竟大了，事情繁杂压力大，再加之室外天又冷，等到第四日傍晚回府了之后竟然就开始发烧，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没有了她的住持，主事厨娘只能勉强估摸着增加了一些分量，但不想，最后一日粥棚外的人远远超过了厨房准备的那些数量。
公主府施粥的最后一日早上，他们从府中跟着牛车一如平日那样拉着热乎乎的粥饼刚出城南门外，远远地就看到粥棚下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这两天下雪后的天气骤然变冷，城门外并没有高屋大树的遮挡，显得格外寒冷萧索。
今天饥民来的更多了。粥棚外黑压的粗略估计有超过了三千数面黄肌瘦的人排在他们的粥棚外，雪花挤压在头发上肩膀上，等排到粥棚下面的时候，都成了雪人，每个人的手都冻烂通红，生着冻疮，甚至有些小手都化脓了。余小玉甚至看到路旁有人在排队的时候就倒下了。
“公主，这粥饼好像有点不够了……”
最外面那个打粥的婢女来到荣威公主身边对她说道。她是宫里赐给荣威公主的宫女，没有经验，所以声音并没有掩住。
排在队伍前面的人耳尖听到了那话顿时躁乱起来，有心怀不轨的人就大声嚷嚷了起来，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不光前两日发棉衣不给我们这些人发！就连今日的米粥已经变稀了，饼子也变小不少！”
“就是，堂堂公主府，竟然如此的小气！”
“你们这些贵人不光能吃饱穿暖，还能穿金戴银！却连多给我们这些饥民一些粥食都这么吝啬，太假仁假义了！”
人群里冒出了好几个愤愤不平的叫声，声音宏亮得很。
后面的饥民听说粥饼没有了，竟然开始骚动不已，也不知从谁开始，人群被不断推搡着，队伍不由自主地往前挤着， 就连盈儿挥动马鞭震慑也无用了。
宋知看着人群中的异动，立马拉着盈儿从人群处离开。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
“不好，盈儿姑娘，这人群里似乎有不怀好意的人混了进来！”
“你确定?”
“确定，我每日与这群饥民在一起，对他们的面目都是熟悉的，而且饥民都是面黄肌瘦的，但方才队伍里有几个故意推着人往前挤的，不仅看着很脸生，也不像是饿了很久的人!”
听宋知这么一说，盈儿心中突然莫名感到不安，于是立马朝荣威公主那处快步跑去，后面的那几个挑事的人看到她的动作之后，煽动叫嚷的声音更大了。
站在粥棚下面的侍卫和王大他们也看到有人闹事，便挡在饥民们与施粥的众人前，试图恢复队伍的秩序，但是饥饿的人们被人群中一句句义愤填膺的话煽动蛊惑着，不停往前挤，伸手往前争抢着饼子和粥。
“我们快走！”
荣威公主看着汹涌而来人群觉察到了危险，正拉住余小玉的手想带着她走出粥棚，可没等她们来得及跑出来，粥棚四周瞬息就被人群围住了。
随着饥民们不断往粥棚下挤搡，余小玉她们身前那桶热粥不出意外的被人群挤倒了，说时迟那时快，余小玉立马护在了荣威公主身前，因为距离太近，还冒着热气的米粥都被倾倒在了她的大腿上。
“啊！”
她们身边的一个婢女见此混乱情景，吓得忍不住尖叫起来。
“不要紧！不要喊！”
余小玉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她拉过那个婢女护在荣威公主的身侧，而自己则保持着面朝众人的姿势，一直护在荣威公主身前，三人一直往后退，直到身体抵住了粥棚的竹墙。
王大见状，立马从倒伏在地的粥泥中跨了过去，挡在女眷们的最前面。
两名挡在人群最前面的侍卫见阻拦不过，便拔出了佩刀， 但此时挤在最前面的人就算满脸惊恐想要后退，但也被后面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走着。
就连个别蹲下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饼子的人也立马淹没在了人群中，被后面的人踩踏而过，匍匐在地生死不知。
不过几息间，盈儿就看到了那粥棚已经被密密麻麻地围住了，她心中大叫不好。
见正面已然无法施救，于是她快步绕到了粥棚之后，这方果然没人。
她估算了一下荣威公主她们大概的位置，抽中腰间的软剑以内力运劲朝旁边竹墙一劈，那一处的竹墙应声断开了五人宽的口子，前面被不停推搡成一团的人群找到了泄力口子，便纷纷往那处跑了出来，生怕一个晚了也被后面的人踩到地上。余小玉她们此处的压力也顿时小了很多。
紧跟到粥棚前的宋知也机智地大声喊道，“府尹衙门的官差马上就来了，无辜者速速离开！可以饶你们冲撞之罪！”
本来还顺着惯性往前走的几百名饥民们顿时清醒了过来，放弃了那粥饼，纷纷作鸟散。
粥棚下的几人此时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盈儿看到了荣威公主被余小玉护在身后，便逆着人流来到了她们的身前，焦急地问道，“公主，您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