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所有人都已熟睡,魔法车车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下了车。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飘洒,打在红色的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微响,像是午夜里单调乏味的背景音。外边的气温很低,给人一种浸透骨髓的寒冷。
星晨来到一个荒凉的山头上,一个身披身披暗红色斗篷的银发女人在等待着她,她第一次看清了月宇母亲的模样,对方没有打伞,但衣裳却丝毫没被雨水打湿,扬扬洒洒的朦胧细雨像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附在她的身上,等汇得大些就像荷叶上的水珠一般滚落。
“你是月莎?”星晨首先开口。
“我以为你不会相信那封信,本没报太大期望,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月莎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星晨。
这声音确实是那天所听到的,但星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的冷静甚至说冷漠还是让星晨感到意外,她无法想象月宇口中那个温柔、善良、美丽的母亲如何跟眼前这个联系到一起。
“你可知道月宇身负重伤,迟迟未能苏醒,可能永远都不会苏醒了?还有月天,整日心事重重、茶饭不思。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对你的情感,想想他们以前的样子,如今却变得如此痛苦不堪,谁看了会于心可忍?更何况作为母亲的你。”
“所以你选择了相信,相信我会去救他。”月莎微微一笑,她的目光却像一把锋利的刀,让人无法直视。
“作为母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试问这世间有什么比自己的亲人更重要?”星晨却再次看向月莎,勇敢地迎接这把锋利的刀刃,“血浓于水,月宇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那又如何?我和月宇已经达成共识,彼此间只以敌人的身份相待,对待敌人,我从不心慈手软,所以我不会救他,能不能醒来,只看他自己的造化,”月莎的话语使周围的空气降到了冰点,她透着寒气冷冷地说,“现在的你不会明白,月宇、月天,他们也不会明白,有些东西比亲情更为重要。”
“即是如此,你我有何必要相见,约我在此相会又是为了什么?”
“别误会,我只是想把事情彻底做个了断。当年月宇寄存在我这儿的东西,你替我还给他。你回去告诉他,母子情分到此为止,从此再无瓜葛,下次见面时,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生性仁慈、善良的天朝王妃变得这般冷酷无情?”星晨没有看对方,声音很低,像在问自己。也许在寒冷中处久了,她感觉自己说出来的话也同样变得冰冷刺耳。
“看来,月宇对你无话不谈。”月莎对此却无动于衷,“只可惜仁慈和善良并不能拯救任何人,这个世界不需要心慈手软。”
“那就是可以伤害身边最爱之人的理由吗?”
“人们常说眼见为实,殊不知眼前所看到的往往只是表象,所认为的正确自然也只是表面上的正确。你们还年轻,年轻总归是好的,可以无忧无虑,无需顾及太多。”
“那么你所看到的无忧无虑,也只是表面上的无忧无虑,在表象之下隐藏了多少相思之苦和遭受背叛之痛,你何曾想过?”
这话,似乎让月莎有所触动,她沉默了好一阵子。
“或许吧。”月莎轻轻叹息一声,对星晨说道,“你回去告诉月宇,有些事情刨根问底有害无益,只会祸患无穷,让他好自为之吧!”
说完,月莎转过身离去,同时往星晨抛去一颗闪着银光的东西。
不久后,月宇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但恢复意识后却一直沉默不语。他表情呆滞,手里紧紧握着月光石,眼睛一眨不眨地长时间看着天花板,看起来倒真成了植物人。
星晨蹲在地上,用扇子不停地扇着瓦炉里的炭火,然后一边用毛巾垫在小砂锅的盖子上,把盖子掀开,里边滚滚的汤药冒着热气,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扑鼻而来。
“月天,把碗递过来一下。”
月天捏着鼻子递上一个小汤碗,星晨慢慢把深褐色的汤药倒进了碗里。
随后,两人一同走进了书房。
“把药喝了吧。”星晨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轻声说道。
看着躺在床上的月宇仍一动不动,双目呆然无神,星晨吩咐身旁的月天,让他把月宇扶起来。
“出去。”月宇低声说。
星晨把碗放了下来,静静地坐在一旁,心疼地看着月宇。过了半晌,手中原本热气腾腾的汤药也慢慢地冷了。
“你这样不吃不喝,把身体熬坏了,受苦的还不是自个儿,”星晨把碗里边的汤药舀起一口,放到月宇的嘴边,说,“不管怎样,还得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啊!”
“是啊,哥,你的手总有办法……”
“我让你们出去!”月宇双眼发直,他的头发开始缓缓往上飘动。
房间随即刮起了一阵大风,书桌上的一沓稿纸“哗哗”地飞了起来,药碗“啷当”一声被掀翻在地,星晨无言地看着月宇:看来这个心结是他无法跨过去的坎儿了,但除了月宇自己,没有人能帮得了他。
星晨看了看洒满一地的汤药,弯腰拾起地上的空碗,过了好一阵子才转头对月天淡淡地说:“我们出去吧。”
月天默默跟在星晨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神色阴郁的月宇,以及房间里四处飞舞的纸张,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担忧的神情。星晨把碗轻轻放到餐厅的桌面,一言不发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牛叔们不由地投去诧异的眼神:“老五,咋回事呀?”
月天没理会他们,一股脑儿地瘫倒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满脸愁容。中午时分,车速突然慢了下来,车轮摇摇晃晃走得十分不平稳,车厢“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牛老大碰了碰躺在沙发上的月天,让他进去瞧瞧情况。月天揉揉惺忪的睡眼,好半天才起身慢悠悠地走进了月宇的房间。他刚走到门口,就发现月宇正往地上大口大口地着吐血!
“哥,你怎么啦!”月天立即跑过去扶着对方。
月宇“砰”地倒在床上,浑身看上去绵软虚弱,血又开始从他左肩的伤口渗了出来。
当星晨来到月宇身旁的时候,对方已经完全晕厥,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她把枕头往月宇颈部下移了些许,让对方的脑袋往后稍稍仰起,便于呼吸。
月天从旁协助,用毛巾细心地擦拭月宇嘴边的血迹。星晨把手轻轻放在月宇的额头,又掀开他的眼皮瞧了瞧。
处于昏厥状态的月宇自汗肤冷,双目呆陷,呼吸短促,由此判断应该是刚才情绪过激所引起的气厥之症。星晨从药箱拿出长针,选其人中、内关和中冲穴分别进行针灸……
看着星晨不停地用针往月宇脸上又是扎又是捻的,老三不由露出几分怀疑的神色:“星晨,你这行不行得通的,老老大可不是一般的病人,他可是魔法师啊!”
星晨没有说话,只专心地为月宇治疗着。
老四敲了一下老三的木脑袋,说:“魔法师不是肉长的,就不用吃饭喝水了吗?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一生病不就得吃药就医?”
星晨制止了他们的吵闹,说道:“别吵了,去端盆热水进来。”
经过一番治疗之后,月宇的症状有所缓解,脸色也好转了些。
此时,已过了晚饭时间,大家只好坐在饭桌旁,可怜兮兮地啃着一块块硬邦邦的干粮。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冷清的晚餐,但难得的是竟没有一个人抱怨。
不知不觉中夜已深,只有星晨仍一人坚守在月宇的身旁。她眼睛红肿,静静地看着呼吸平缓的月宇,时不时用毛巾为他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不知又过了多久,经不住困意,自己也扑倒在床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