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的父亲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说:“九甲只是表面看上去很美,人很好,实际上都是装出来的,这三年我看到他们经常这样骗外乡人进来,然后不准他们离开,要么和他们同流合污,要么就被安置在最差的地方生活还要被欺负。每一个人在这里住的第一天起,就会被安上一个地债,按天算的,也就是你住在九甲就要欠一辈子债给乡亭所,不还不行,除了死。更可狠的是,你在这里要是安心生活,还要结婚生子,那么就要……向台龙交初夜权,才能结婚。谁反抗就是死。”
高凌的父亲感到口干再喝了口酒壮胆道:“很多东西都是强买强卖,在外乡人面前又装好说话的好人,可以说在九甲除了死可以解脱外,只能被压迫欺辱的活着。不经乡亭所同意,没人可以结婚,离婚,它就是天,不能忤逆。这三年,我所知就有好多人无故失踪,至今没有再出现,我想他们都死了。”
说到这儿,高凌的父亲突然严肃的看向姚武问道:“公子,你相信这世上有妖怪吗?”
姚武喝了一口酒,轻描淡写的说道:“相信。也不怕。”
高凌一家都惊呀的看向姚武,发现吴莲也是一脸的淡然,好像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难道,公子你见过妖怪?”高凌的父亲小心地问道。
“何止。”姚武一笑,又喝了口酒。
吴莲蹙眉,看着姚武一口接一口的喝酒,有些不高兴。
姚武没有注意到,一直看着高凌的父亲,说:“然后呢?”
高凌的父亲见姚武这表现,感觉到眼前这人非常不简单,内心不知是喜是悲,接着道:“我认识的一些人,有人告诉我,他们在哀牢山中看到过妖怪吃人,吃的就是我们九甲的乡民。可惜,当时他离的远,没怎么看的很清楚就跑了,不然他也没命回来。他将这事还告诉过几个熟人,后来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我想,多半是妖怪杀人灭口了。这九甲简直就是地狱一样,我们都是别人养的猪狗,唉!”
高凌的父亲叹了一声,又说:“联系到这事,我猜测每年他们选一个孩子送到山里的神庙,多半就是给妖怪吃的。好在,这三年抽签,都没有选到高凌。那神庙,平时不准任何人进去,只有到贡岁日才开放,进庙后能出来的永远是乡亭所的人,真的是敢怒不敢言。不管是谁,只有乡亭所的人能安全进出,其他人只进不出,所以到贡岁当天,只有乡亭所的人送孩子进去,大家都只能在外面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这儿,高凌的父亲攥紧了拳头,看起来压抑了很久的愤怒,继续皱眉道:“我听说前些日子,老曾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得到了外面的人帮助,找到了一个为朝廷当苦力的活,想借机离开,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我们也不敢随意打听消息。以前有人尝试离开,过不了几天,他的尸体就会挂在路边,一看就是遭受了酷刑死的,太惨了!”
高凌的娘见丈夫实在说不下去,接着说:“现在的九甲,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外地人。只进不出的情况下,原来的乡民也只剩一半,我们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这个九甲就是一个地狱,我们都待了三年,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我最怕哪天他们就对高凌下手了。好在,有公子,小姐相助,我们家高凌才能安全到现在。真的谢谢你们了!”
“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难道朝廷不知道吗?还有那个什么妖怪……”吴莲十分担忧的说道。
姚武一脸淡定,边喝酒边吃东西,好像与他无关,权当听了遍故事。
吴莲看他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冷漠无情,自私自利,可转念一想,这一路走来,姚武从来不会见死不救,甚至为了他人舍死赴死,简直就是个无底线的烂好人,这让她诧异不已。
几个小时后,吴莲半夜醒来,怎么想都觉得姚武很奇怪,不像平常的他,听到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能这么淡定,不过,既然已经醒了,就干脆起来上个厕所,喝口水。
吴莲轻声轻脚走到客厅,见大门虚掩,没有关上,第一个念头便是有人闯了进来。
“唰……”
她吓得当场就要大叫,可仔细一听,发现门外有人在活动的细微声音传来,便小心地走了过去,透过门缝向外看,借住月光,看到有个人正在月下不知疲倦的在舞剑,那人,正是姚武。
只见,姚武一身黑衣,身形轻盈潇洒,在月下举剑轻舞,身姿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抛开过往恩怨,吴莲还真的觉得现在的姚武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好人,有他在,就不怕那些坏人做坏事。
不知为何,她感受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一丝安全感,也许,不止一丝,只是她不愿正视接受而已,仅此而已。
“唰、唰、唰……”
姚武一气呵成,不仅舞完了飞花剑法,还有师父印在他脑海中的绝剑和自创的剑式后,便负剑在背,站在院子的边缘,面朝巍峨的大山,举头望月,任凭夜风吹得他的衣角烈烈作响,鬓发凌乱,紧锁浓眉,两眼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姚武在那里一站就是许久,吴莲也躲在门后看了多久,她很想知道姚武在想什么,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也不打坐,在那儿冒一身的汗练剑。
突然,姚武转身向房门走来,吴莲被吓了一跳,想要跑回卧室装睡,没想到姚武只是走到了另一边,从小木桌上拿起了一大瓶酒,直接往口中倒。
吴莲第一次看到姚武如此凶猛的喝酒,心想他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继续偷看了起来。
“咕噜咕噜……”
姚武直接喝了近半瓶酒,坐在小木桌前的小凳上,将青剑放在手中轻抚,轻声道:“青剑,你告诉我,到底是我倒霉,还是他们幸运?”
他抬起剑仔细看了一下,将酒倒了一些在剑身上,说:“唯有你能听我说话,了解我吧,连我爹娘也不了解我。为什么,越往后走,我的路越困难,去了一批,很快就会有下一批,不是一群就是一堆,总是层出不穷。难道我要一直杀下去吗?何时才是头,你告诉我?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尝尽千般雪,山河依然在。这天地下,还有没有一片净土?这一次,我,不能无视。我好累,好想不再走了,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要是那时候,我不耽搁,直接走了,就好了。呵呵,馒头,包子,真是好东西,天意吗?”
姚武自嘲一笑,又说:“青剑,你会不会听这些事太多,也会有烦的一天?明天,我们可能又要大战一场了。做好人,就是这样,杀不完的坏人,灭不完的妖鬼,走不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