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Iyn开始邀请欧阳一粟去社区教堂参加周日的礼拜活动,甚至带欧阳一粟去外区外地参加地区级国家级的季度年度宗教活动。
一般都是Iyn开着他那旧而不破的二手小车,载上欧阳一粟,有时还有几个社区其他信众,大家一路有说有笑拉着家常。
到了活动地点,虽然Iyn也会向别人介绍欧阳一粟,不过,更多时候是大家会自己主动跟欧阳一粟打招呼聊天。
尤其在地区级国家级的活动场所,绝大部分人Iyn也不熟识,Iyn就和欧阳一粟一样,主要都是自顾自地和随便碰到的一个信众就能寒暄一阵。
既便在国家级的活动场所,大家寒暄的气氛也是非常自然亲切随意,不会刻意讨论宗教话题。
欧阳一粟唯一感到些许拘谨的原因,就是自己的国际语口语能力。
和Iyn熟了,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国际语老师,也就不怕自己口语露短。
可是,在宗教活动场所碰到的生人,欧阳一粟不免忐忑自己口语出丑。
然而,欧阳一粟很快感觉到,大家找自己聊天的动机非常单纯,就是大家彼此之间都这么聊的,并不是因为好奇欧阳一粟是个朝霞国人,或者热心怕欧阳一粟感到拘谨,或者虔诚想要给欧阳一粟帮助。
这确实让欧阳一粟感到轻松自在多了。
不过,欧阳一粟内心里还是不太愿意参加这些宗教团体活动。
一,欧阳一粟性格比较木讷内向。
二,欧阳一粟正常意识里,自己学习宗教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练习提升国际语口语能力,长期和Iyn一对一地交流,可以深入讨论,效果最佳;而在宗教团体活动场所与大家交流,通常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点到为止的话题,去的次数多了,反而觉得浪费时间。
三,这些宗教团体活动的内容,其实与在宿舍跟Iyn一对一的宗教学习内容基本一样,都是找一篇宗教杂志上的文章,参考着《圣经》,边朗读边讨论交流,无非就是人多了大家举手朗读发言而已,练习国际语的效果,肯定远不如欧阳一粟自己一个人通篇朗读并逐条发言。
当然,宗教团体活动的内容与在家宗教学习的内容一样,这本身在欧阳一粟看来,并非不好。
相反,欧阳一粟很惊喜这种不论活动规模都统一明晰的主旨,即,结合历史和生活学习《圣经》教义。
神秘莫测的圣物,金碧辉煌的场所、花里胡哨的装饰、时髦新颖的节目、慷慨激昂的讲演、顶礼膜拜的巨众,所有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统统都是多余。
Iyn带欧阳一粟所参加的宗教团体活动,不论社区教堂的周日礼拜,还是地区级国家级的季度年度宗教大会,学习主旨之外,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让信众在一起随意聊天,而丝毫没有要通过规模排场仪式威严来彰显我教圣明宏大而必信不疑的意图。
信不信,你自己的内心说了算。
信仰自由,首先是内心和思想意识的自由。
那些要求着你去信(比如,爱我,就要和我有一样的信仰),威胁着你去信(比如,你不信就会下地狱),哄骗着你去信(比如,世上只有这一种真正的宗教),利诱着你去信(比如,你信了就能升官发财、多子多福),讨好着你去信(比如,你有高僧大德的慧根),都在根本上违背了让你所信的教义本身。
欧阳一粟跟Iyn学习宗教快一年之后,Iyn也曾严肃而不失自然地问过欧阳一粟,是否愿意受洗入教。
欧阳一粟并不意外,通过左右言他的方式回答了Iyn。
欧阳一粟之所以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Iyn,是因为其正常意识里还是担心Iyn从此不陪自己练习国际语了,虽然欧阳一粟早已顺利通过了学校的教学技能培训班测评并获得了证书,助教习题课也基本能和学生交流自如了。
当然,欧阳一粟也不想让Iyn沮丧难过。
至于潜意识里那时是否已经有了宗教信念的萌动,欧阳一粟至今一直还在反思自问。
欧阳一粟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Iyn并没有因为欧阳一粟不愿受洗入教而有任何气恼、沮丧或难过,而是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热情自然,每周周一的晚上按时来给欧阳一粟上课,有机会就带欧阳一粟外出参加宗教团体活动。
大概又过了小半年的时间,Iyn有点愧疚地告诉欧阳一粟:
他要回夕阳国西北高原地区的家乡去了,和他女朋友结婚一起生活,今后就不能陪欧阳一粟上宗教课了;
不过,他会联系安排社区里的其他信众继续陪欧阳一粟上课。
欧阳一粟知道Iyn离过一次婚,以前做过政府职员,目前暂时在一家连锁超市当小工。
欧阳一粟以朝霞国国内的标准来看,这不是一个普通幸福中年男人该有的状态。
所以,欧阳一粟很高兴Iyn即将开始新的婚姻生活。
不过,欧阳一粟仍然不禁暗自些许忧伤,一则因为伤心Iyn就要离开了,二则忧虑跟其他信众上宗教课是否还会像Iyn那样自然随性。
自欧阳一粟跟Iyn上宗教课以后,欧阳一粟也接触过一些朝霞国人老信徒,他们也传教,他们传教的形式与Iyn也一样。
不过他们传教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老信徒对自己教义理解的迷之自信,即,在讨论教义的时候,他们时常会不自觉不自知地表现出一种老信徒先人一步、高人一等的心态。
更让欧阳一粟反感的是:他们传教的目的性很强,也很直白,就是要让你尽快信教受洗。
跟Iyn学习宗教则完全没有这些不快的感觉。
不知Iyn联系安排给自己上课的信众会是一种什么习性风格?
所以,欧阳一粟难免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