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礼服那日,潇慕冉当众公布了婚讯,晒了跟奚若的合照,算是对网上那些流言蜚语的一种回应,见事情有所反转之后,意茹在另一边用力甩了手机,屏幕撞在墙上瞬间多出了许多裂纹。
不是所有爱都要在一起才算是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意茹没有错,只是学不会放手。
婚礼前夕,奚若总觉得睡不舒心,躺着便觉得胸闷,半夜时常因为喘不上气而醒来,精神状态也差了许多。那天,奚若忙完手里的活便去了一趟医院,只是这一去,她的人生或许又将颠上一颠。
一系列的检查下来着实把奚若累的够呛,踩着高跟鞋穿梭在各个窗口,在这个略微拥挤的医院显得十分忙碌,但是检查报告没有那么快出来,医生下不了定论,让奚若明天拿了单子再过去一趟。
奚若并没有告诉顾南风自己有什么异样,而在后来,奚若无比庆幸着自己今日没有多口。
第二天早上,奚若吃完早餐就离开家了,顾南风和往常一样,与她一起出门,然后分道而驰去公司上班。
奚若拿了所有的体检单第一个进入了那间问诊室,对面微有点发福的医生是专家医师,那把款式有点旧的商务镜框眼睛被他摘下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跟我昨天的猜测一致,二尖瓣狭窄。”
对这些专业名词的概念,奚若并不知道,在一瞬间她的脑海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加快发出的砰砰声,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医生的解释。
“二尖瓣膜是连接左心房和左心室的瓣膜,它的狭窄会给心脏造成负荷,严重者会出现心衰,早期会出现你这种情况,胸闷、气短、夜间阵发性呼吸困难等等。”
奚若原本放在膝上的手紧攥着抬到桌面,紧张地问,“能治愈吗?”
“你别紧张,我们会全力给你治疗,至于你刚刚说的泛有恶心现象,我建议你先去一趟妇产科,你的血常规显示HCG偏高,我要先确定是不是孕期引起的。”说完便给她开了一张单,奚若接过,心中猛地一惊,开始算着自己的小日子。
结果是好的,但奚若心底却隐隐担忧,不知这个孩子来的是对是错。
做B超的女医生说,孩子大概三周,但是她的身体底子比较弱,又因为之前小产过,这个孩子可谓是来之不易,倘若这次不多加调养,以后怕是很难再怀孕。
奚若出了医院,前面的高楼大厦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救护车的声音在隔着几栋外的急诊大楼陆陆续续传来,门口行人匆忙的来来往往,奚若脚上的高跟鞋一下一下与地面亲密接触,手上的包因为装着诊断报告仿佛重如千斤,拉缓了她前进的步自,慢慢的行至车旁。
拉开车门,眼泪随着车子的关门声一起落下,然后趴在方向盘上大声痛哭,太阳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身上,不断传输着温暖,头发被照的开始发烫,奚若的哭声并没有停止。
冷的时候,我们总能够很容易的从阳光中获得温暖,但是心冷的时候,阳光却从来无法温暖到它,更无法照射到它。
许久,奚若带着沉重的心驾车离去,在江芷家门口按了三遍门铃才见她出来开门,还未等江芷开口,奚若便扑过去揽着她的肩,江芷穿着一身睡衣云里雾里的,“怎么了?”
“江芷,我怀孕了,我该怎么办?”
江芷拍了拍她颤抖的背,只听她哭的歇斯底里,医生的话在奚若脑海里回荡着,“呼吸困难应该是由怀孕引起的,继续妊娠极有可能会导致心衰,甚至危及生命。根据你目前的状况,我的建议是停止妊娠采取手术治疗……”
江芷牵着她的手在沙发坐下,“这是好事,你哭什么?我以为发生多大事了。”
奚若抹了把脸上的泪,把包里的诊断报告递给她,在那一瞬间江芷心中原存有的喜悦全盘散去,心情落了千丈。
“怎么会这样?”江芷满脸的不相信,快速翻阅着那些报告单,“医生怎么说?要怎么治疗?”
奚若哽咽,声音哭的嘶哑,“停止妊娠,手术治疗。”
这些话从奚若口中吐出时,江芷的心特别不是滋味,只怪造化弄人,这对于奚若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刚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如今要让她再一次扼杀这个幼小的生命,无论对于谁来说,这都是残忍的。
有时候我们总埋怨上天的不公,可是在命运面前,即使再不公我们又能如何反抗,只能在这条路上踏下属于自己的脚印,不过是拐弯还是直行,全凭自己的抉择,哪怕最后前方无路,也要忍着痛撞上石板。
江芷强装镇静,嘴角努力挂上一丝笑容,“奚若你听我说,我们先配合医生治疗,病得治,孩子也得要,但不是现在知道吗?来日方长,孩子一定会有的。”
江芷的话被她痛哭流涕的打断,“江芷,失了这个孩子我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江芷抓着她的手臂。
奚若那双明澈的眸子已经哭的发红,眼睫毛被眼泪沾的黏在一起,模糊了奚若的视线,“医生说我很难再怀孕了,所以这个孩子一定得要,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瞬时,时光就似定格在这儿,江芷失了思考,脑子一片空白,久久才冒出一句,“顾南风知道了吗?”
奚若摇了摇头,只剩下江芷重重的叹息,命运当真要这么捉弄人吗?一路坎坷好不容易行至光明,难道又要在一朝之间覆灭?
“江芷,我想回美国了。”奚若突然说道。
江芷一愣,“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奚若就像崩开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情绪愈加崩溃,江芷见她这副样子,又于心不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这个阳光明媚过的上午,有两个人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相拥而泣。
不知过了多久,奚若细小的声音传来,“我想跟你住一段时间。”
往后几日,奚若在顾南风面前装的若无其事,似乎也更加依赖于他,但离了顾南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心中的煎熬感无时无刻积压着她,甚至让她有时候不敢在顾南风身旁多待,害怕自己情绪的失控露出马脚。
奚若喜欢他的早安晚安,喜欢他过马路时会紧握她的手,喜欢从他西服里掏出钱包买单,喜欢挽着他温暖的手臂穿过条条小巷,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勾起她的泪目。她心中闪过离开之意,但又要如何割舍,爱如同毒品,越爱越离不开,相思痛如同毒瘾发作,锥心的感觉谁也受不了,最后都将遍体鳞伤。
该何去何从,奚若纠结难择,也不知道还能隐瞒多久。
潇慕冉跟白夜棣一直在筹备婚礼,婚期将至,身边的人看起来似乎都多了弯弯的眉眼,唯独奚若时常被风迷了眼睛。
她的情况似乎也不是那么尽人意,一日清晨,江芷望着她渐深的黑眼圈,一边往吐司上抹果酱,一边装作很随意的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顾南风?”
奚若突然一怔,“我……我还没打算告诉他。”
江芷显然没想到她会那么回答,眉间染上几许不悦,“你现在平躺有点儿困难了吧?夜里醒的也越来越多了,奚若,你现在才几个月啊,就已经这样了,你觉得自己还能撑多久?”
奚若拿着白色的瓷勺不断搅着碗里的小米粥,始终没有喝过一口,“等他们办完婚礼我会离开。”
“离开?顾南风会放你离开吗?”江芷放下手里的土司片,抽了张纸擦手,然后看着她说道,“你比我清楚你的身体拖不了,倘若你还不愿意接受治疗,我不介意去跟顾南风谈谈。”
奚若沉默,江芷犹犹豫豫,“奚若,不是我逼你,只是……”
“江芷,如果我的健康要以这个孩子为代价,我做不到。”
“如果你发生了意外,即使你留下这个孩子,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奚若往盘子里夹了个煎蛋,听着江芷的话,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实则心里早已慌了神,她明白江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我不想连累他,成为他的负担。”
“顾南风要的不是孩子,而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奚若。”说完江芷便头也不回的下桌了,其意很坚决,视线微微有点儿模糊,都看不清前边那堵墙的棱角了。
奚若放下筷子,猛地站起身,泪夺眶而出,几乎是吼出来的,“江芷,不要让我恨你。”
江芷怔的一下停住了,眼底打转的泪终于滑落眼眶,然后提着包出门。相比她能够好好的活着,恨她又何妨?
奚若不愿给顾南风添上任何忧愁,也不愿意失去腹中这个孩子,万般纠结的心始终难以断下决定,便一直拖延至今。望着江芷离去的背影,奚若闪过歉意,江芷对她的情谊,从来不值得怀疑,都很深很深。
奚若久久站立在桌前,江芷用力甩上门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她耳边,撞得她的心撕心裂肺的疼。许久,奚若落寞的跌坐在身后的靠背椅上,眼神涣散,似乎她总是被捉弄的那个人,幸福一次一次的从她身边被夺走,她只是想与顾南风长相厮守,仅此而已,可事与愿违,命运连追求爱的权利都不愿给她。
上午,顾南风在办公室看合同,正前方的门突然被闯开,随之而来的是江芷那密而又脆的鞋跟声,顾南风放下手里的文件,对于江芷的出现似乎有点意外,这也是江芷第一次来这栋大楼,顾南风朝门口站着的安迪微微点了个头,安迪转身离开了。
顾南风捉摸不透江芷找他的缘由,不过每次江芷主动找他,都事关奚若,“什么事劳烦江总大驾。”
江芷向来很直接,一句话就进入了正题,“奚若怀孕了你知道吗?”
顾南风皱眉,没有隐瞒,摇了摇头。
“她一直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同时被查出了心脏问题。”
“什么?”顾南风显得有些慌乱。
“二尖瓣膜狭窄,继续妊娠很有可能会导致心脏衰竭,医生的建议是手术治疗,但是孩子……”
这个消息来临的太突然,让顾南风久久不能平复,关于失去孩子这些话语,江芷也难以从口中吐出,俩人便一起陷入了沉默。顾南风坐在沙发上,拳头撑着自己的额,闭了闭双眼,江芷也难掩眼底的伤心,“这次我劝不了奚若了,你知道的,孩子本就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她不愿意接受治疗。”
“谢谢你,江芷,这段时间麻烦你好好照顾她。”顾南风转头看她,眼角有些发红。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我也想奚若能够好好活着。”
见江芷提包,顾南风起身相送,“剩下的交给我。”
江芷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覆上层层忧伤,心里有了选择,但他不知道自己与奚若又将走到什么境地。他与江芷一样,只愿她能够好好的活着,即使恨他又何妨?
顾南风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望着窗外的景发呆,回想认识奚若的这些年,原本有着美好的开头,他们都以为也会有一个美好的过程,但兜兜转转一路下来大家都伤碎了心,伤痛总是居多,幸福总是少有眷顾。
几年相思痛,差点蚀了心,但是他从未后悔过,他依然放不下这个惊艳过他时光的女人。有些人一旦出现,就再也贴不上过客的标签,比如奚若生命里遇见的顾南风,也比如顾南风生命里遇见的奚若。
命运的签总能让我们遇见,就如同左心房里的血流遍全身后还是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