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大半天的软磨硬泡,夫妻俩从早上磨到傍晚,眼看天色都暗了下来,夏耕又拎着菜篮子回来了,阿婆才终于松口,“好吧我跟你们去……”结果还没等夫妻俩露出笑容,她就指着正在灶上炒青菜的夏耕道:“把这孩子也带上吧,大过年的,他一个人不容易……”陈望生夫妻和小白都傻了,就连强大如夏耕,盛菜的手都顿了那么片刻。还是陈望生最先回过神来,张口就反驳,“娘,这不太好吧?”阿婆斜睨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好的?多双筷子的事,让人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待在这就好了?”
眼看陈望生急得脸都红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儿媳妇连忙上前赔笑道:“娘说得对,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大过年的,咱们府里也不差这点儿,望生,娘就这点心愿,咱们就成全了吧。”此时陈望生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娘说得是,那就让这位公子同咱们一起回府里过年,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的。”“好好招待”这几个字说得颇有深意,不过阿婆没有听出来,见他们应下,也就跟着露出了笑容,一时间,满院皆是温情。
小白看着这副母慈子孝的景象不由无言,从头到尾,他们好像都没问过当事人的想法啊,夏耕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吗?答案是肯定的。没错,这次夏耕居然没有就此事提出任何异议,任凭见他轻易应下的陈望生心里隔阂又深了一层。至于他为什么会轻易应下……
“小猫,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身上带有一股阴寒之气?”闻言小白顿时恍然,果然阴魂大人不会平白无故如此反常。说起来,第一次看见他们时小白确实觉得有些违和感,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就算这些人真遇到了阴魂,夏耕也不像个会多管闲事的人啊?对此夏耕没有多作解释,小白也不敢多问。
第三天,陈望生夫妻就带着阿婆和拖油瓶的一猫一阴魂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陈望生夫妻住在县城里,包括阿婆的二女儿和小儿子也住在县城里。三个孩子都理解不了阿婆对于故居的坚持,但小白曾在夜深时听到阿婆对着院子里的桂花树絮絮叨叨,话语间尽是怀念与依眷,平日里她也很喜欢在树下闲坐,有时坐着坐着就会靠在树干上睡过去。而那棵桂花,从小陪着她夫君一起长大,她嫁过来后,又陪着他们的孩子长大,在阿婆心里,树早已不仅仅是树,那是她大半辈子的回忆,承载着她半生的悲欢离合。
临走前,阿婆再三重申自己只是去过个年,等过完年就要马上回来。陈望生好言好语哄着,间隙还暗暗剜了夏耕好几眼,因为夏耕临走时把灶上所有的柴火还有前一天剩下的青菜豆腐,以及风干的野味全部打包带上了,菜肉还能说得过去,但那一捆一捆的柴火被堆放在装饰华丽的马车上……实在是有碍观瞻。
一路上陈望生都没敢掀开车帘,他实在是不敢去看路人各异的神色,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能隐隐听到那些无孔不入的议论声,于是一张脸越来越青,越来越青,还不得不赔笑跟阿婆说话。陈望生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气得他很想把脚边碍眼的柴火砸出马车,就连他性子向来温柔的媳妇,脸色也很不好看。没错,由于柴火太多放不下,他们坐的地方脚底下也堆了好几摞……
对于经常不干人事的夏耕小白已经习惯了,她心里很是同情陈望生夫妻俩,也不知道他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遇上这么一个祸害。
小白一路上都很乖巧,趴在阿婆怀里打过三次盹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小白从没有想过,他们一猫一阴魂当拖油瓶的第一天,就遭到了主人家全府的不待见。
一行人刚下马车,小白抬头望向气派非凡的陈府大门,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番,就见门前一个正焦灼踱步的中年男子见到马车后双眼一亮,匆匆忙忙迎上前来,“老爷,夫人,您二位可回来了,小少爷,小少爷他出事了!”
陈望生夫妻闻言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府里人看到满车柴火时神色有多怪异了,磕磕绊绊就下了车,“量量他怎么了?”男子微垂下头,“就在昨晚,小少爷着了凉,大夫说没有大碍,吃几副药也就没事了,谁知今天早上小少爷一直没醒,一开始丫鬟们只以为小少爷还在睡着,可……可后来就……”
陈望生一路本来就压着怒火,眼下又出了这等事,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就连小白看着都不自觉抖了抖。他沉声问道:“大夫呢?”男子回道:“又请了好几位大夫来看过了,都看不出原因来,小人刚想遣人给您和夫人送信。老爷,夫人,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陈望生点点头,刚想抬脚又想起阿婆还在车上,连忙停住交代道:“先将老夫人安顿好,仔细伺候着,万不可有疏忽。”说完又朝阿婆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娘,我先去看看量量,回头再来陪您老人家说话。”
阿婆听到这里也已经明白过来是这么回事,他冲着迎上来的男子直摆手,“我也一起去看看吧,量量还小,可别有什么闪失才好。”说完抱着小白自己就下了车。男子看到跟在后面下来的夏耕,用疑惑的目光望向陈望生,“老爷,这位是……”
陈望生沉着脸又剜了夏耕一眼,“给他也安排间房,好生照看着。”最后一句说得咬牙切齿。男子是个人精,听这语气瞬间心领神会,谁料夏耕望着几人的背影,自言自语一句:“我也去看看。”随后抬脚就跟了上去,男子阻拦不及,只好坠在最后,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小少爷住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