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了几天,他终于稍微冷静下来,找到了一份适合自己的事做,那就是去给别人当苦力干体力活。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大概一个多将近两个月,他们终于结束露宿别人家屋顶以天为被砖瓦为床的日子,靠着夏耕辛苦劳动攒的为数不多的铜钱,加上小白装可爱卖萌从一位阿婆手里租了一间很小的屋子当作落脚处。
阿婆孩子都住得远,她一个人守着旧居不愿意离开,平日里就靠着出租屋子的钱维持生活。他们租的只是间杂货间,小到除了一床一桌外什么都放不下,好在夏耕一心沉浸在有房可住的兴奋里,小白是只猫也无所谓居住环境,阿婆看小白可爱,很是喜欢,租的时候就连夏耕钱不够也不在意,只是希望能常让小白陪陪她。对此夏耕当然没有任何异议,要不是还惦记着小白的命,他怕是恨不得将她卖了换钱使。
其实对于夏耕这种超乎寻常的热情,小白理解,却又没那么理解。她懂那种初到人间的兴奋感,因为对于现在的环境她也很新奇,但她不懂夏耕过度的兴奋从何而来。
他是只强大的阴魂,在地狱里不知道待了多少年,小白几乎都能确定他就是那种上古时期的存在,就算不是也相差无几。按理说在那种不见天日充满血腥和杀戮的地方待了千万年,就算再好的性子也该被磨没了,被放出来后几乎没有一个能维持正常的,阴狠残暴滥杀无辜是常态,杀得少了都算是仁慈之辈。可夏耕不但不滥杀无辜,他甚至能忍受凡人的鞭打和辱骂,一根筋开开心心赚钱,真就像个干体力活的普通人。甚至到后来,他还每天去菜市场买菜做饭,按时睡觉,天知道为什么他一只阴魂需要吃饭和睡觉。
此时距离他们在镇上落脚已经差不多三个月,夏耕会做的菜已经从煮青菜豆腐、青菜拌豆腐升级成了炒青菜和小葱拌豆腐。小白一度以为他对青菜豆腐也有什么执念,直到有一天她被阿婆抱出去闲逛,无意中看见夏耕站在一个烧鸭铺子外面对着那些表皮金黄肉质肥嫩香气扑鼻的鸭子流口水时,她才惊觉,这只阴魂只是单纯的买不起而已。
不过……小白趴在阿婆怀里一边喵喵喵撒娇一边接受她的鸭肉投喂时很不厚道的想,虽然她自己也买不起,但是她有人喂啊!如果不是身边有只不怀好意还异常强大的阴魂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话,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夏耕带着小白在镇上一住就是大半年,并且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自己不走,自然也不可能放小白走。小白不是没想过要逃跑,可夏耕第一次将她抓回来后,曾用一种十分诡异的语气问她:“你猜,你要是真的跑了,倒霉的会是谁?”说着目光就往阿婆所住的屋子处飘,从那以后,小白安分守己,再也不敢有所动作,夏耕的仁慈心,她赌不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耕的凡人生活过得平淡而满足。这大半年里,他很少再拿小白试阵纹,而是开始热衷于更多的赚钱方式。他学习现在的文字,四处观察人们的言行举止,并挑选自己喜欢的部分刻意进行模仿,模仿得久了,也就真有那么几分像模像样,至少从言行上来看,他在人堆里不会再显得违和。
闲下来时,小白时常会看到他抱着一个小箱子坐在桌子旁边,一遍又一遍数他攒下的铜钱。小白曾好奇问他,“你攒那么多钱干嘛?”他当时头也不抬回了一句:“买宅子。”小白哑然,虽然他真的很俭省,每天都只吃青菜豆腐,但就他现在这点积蓄,想买个宅子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他可以活很久,攒个几百上千年的总也够了。
秋去冬来,小镇上渐渐开始飘雪。对此一魂一猫都觉得很兴奋,夏耕据说是因为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见到雪,而小白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雪,不周山是不下雪的,又或许是因为她还小的缘故。
入冬后不久,阿婆就给小白穿上了一件毛茸茸的小衣裳,据说是用他儿子遣人送回来的狐皮所缝制,当时小白惊恐得喵喵喵直叫唤,都没能阻止兴致勃勃的阿婆。阿婆也给夏耕送了一条狐皮,说是比他脖子上的布巾暖和些,当时夏耕愣了好久,就在小白惊讶的想他莫不是被感动了的时候,他突然憋出一句:“她莫不是看上我了?这可不行啊,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像妺喜王后那样的。”
小白:……祖宗,你怕是想得有点多。
入冬,同时也意味着离年关不远了。小白听说过凡人们很重视这个日子,他们会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做很多好吃的,玩很多好玩的,还会放烟花,点鞭炮,烟花炸开的时候就像星星散落在夜空,十分美丽,鞭炮被点燃后会炸得噼噼啪啪响,很是热闹。未知的美好总是格外有吸引力,但是当小白看到夏耕雷打不动的青菜豆腐,还有他护命一样护着的小箱子,她就突然失去了所有兴致,就这位阴魂大人的抠门劲,别说传说中的烟花爆竹,她能吃上点儿青菜豆腐以外的东西都算是神迹了。
小白问过夏耕,“你们以前都不过年吗?”夏耕当时正在数钱,闻言随意敷衍道:“也过的,但不是这时候。”他似乎数累了,停下来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那时候年还不叫年,叫作岁。”小白本意是想通过这个问题试图唤起他重视过年的想法,谁知道说完这两句后,任凭小白再怎么循循善诱他都无动于衷,临出门前甚至还破天荒多警告了小白一句,“别动我的箱子啊。”
小白顿时被噎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以至于连平时存钱从来不会防着她的夏耕都开始警惕起来。不过就算他不说,她也不敢动啊,天知道这位阴魂大人有多宝贝这些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铜子儿,她现在甚至怀疑自己的命在他眼里已经没有钱重要了,真不知该觉得庆幸还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