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一座人类生活的小镇上。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暖得小白又蜷了蜷身体,缩在垫子上昏昏欲睡。推门进来的男子看到这一幕,神色十分不爽的眯起眼来。
男子穿着一身深灰色短打,颈间围着一条棕褐色布巾,身上全是尘土,看样子刚干完活。他相貌周正,发髻用方巾包起束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唯一能引人注目的或许就是他偶尔露出的神情,带着阴冷和狠意,令人心底发寒。
他转身关好门,放下手中装着青菜豆腐的篮子,缓缓走上前来,神情变幻莫测的盯着小白望了许久。小白昏昏欲睡,毫无知觉。又盯了许久,见小白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男子瞬间怒火中烧。
他咬咬牙,一把抓住小白颈间皮毛将她拎起,咬牙切齿道:“小猫,很悠闲嘛?嗯?”小白生生被晃醒,睁眼见到是他,心下顿时一怵,下意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没有没有,我就是晒太阳晒得有点头晕,一不小心就……就昏迷过去了……对,是昏迷了!我没有睡着……”在他定定的注视下,小白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听到这话男子气笑了,他抓住她毛发的手又紧了几分,“这么说都怪今天的太阳太大了?”小白很想点头,但她真的不敢,只能垂下头和四肢装死。见此男子不由又眯了眯眼,但最后他还是没再说什么,将她丢回垫子上后一把抄起菜篮子转身就出了门,一句话伴随着摔门的巨响同时在小白耳边炸开,要不是她听力极好差点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我去做饭!”
见他离开,小白顿时长舒口气,继续缩在垫子上,但她不敢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而是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乒乒乓乓的动静,一边听一边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突然转回来抓住自己就是一顿折腾。
此时距离小白从悬崖跌落再次被枯骨抓住已经时隔一年。这一年里,枯骨带着她四处辗转,尝试了无数遍他画的阵纹,可惜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也没法成功,小白也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惊惧不已到最后听之任之,随遇而安。
枯骨画的阵纹只是他记忆中能夺取九命猫生命的东西,而且即便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也没听说谁真的成功过,对此他一直坚信是因为那些人都没有找到过真正的九命猫。后来,随着一次次失败,他不得不接受这个阵纹可能真的没用的事实,但接受归接受,他还是舍不得放过好不容易抓到的小白,最后索性直接带上她四处漂泊,没事就拿她试一试阵纹,贼心不死的想要夺取她性命。
这样的日子断断续续过了差不多一年,再后来,他们就迷路了。凡人小镇是无意中发现的,当时枯骨很是惊喜,立刻拍板说要住下来。他似乎很喜欢待在凡人堆里,甚至为此不惜使用大半灵力为自己幻化了身躯。然而当他们真的走进凡人界,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第一天,这个自称为夏耕的强大阴魂就被卖煎饼的小贩追着打了好几条街,他拎着小白上蹿下跳,好不容易才摆脱纠缠,被累得靠在小巷子里直喘粗气,而原因是因为他买完煎饼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枚贝壳想要结账。当时小贩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但小贩态度还是很好的,轻声细语告诉他,“这位客官,我们这里不收贝壳,请您付钱。”
夏耕一脸疑惑加理所当然,“这不就是钱吗?”小贩忍了忍,还是继续假笑道:“我们这里只收铜钱或者银两。”夏耕“啊”了一声,一脸茫然,“那是什么?”小贩深吸几口气,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还是故意来找茬的?铜钱和银子都不知道?装傻充愣想要吃霸王餐?快点给老子付钱!”
当时小白还担心他一个愤怒抬手灭了这人,搞不好还要捎带上整个镇,谁知他硬是被追了好几条街都没出手。事后小白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他,他满脸认真应道:“买东西本来就要付钱的,这道理走到哪都能说得通。”说着他又有些苦恼道:“可我明明给钱了啊……”
小白不知道该感慨于他的规矩还是该苦恼于他的一根筋。她一只幼猫都看出来了,现在的凡人很明显使用的是另一种货币,偏偏这只不知道哪个朝代的阴魂非要用以前的目光来看现在的事情。
至于小白为什么会知道在凡人界买东西需要给钱,这还要多亏那只死狐狸,狐狸一族经常有狐与凡人往来,小狐狸作为狐族小王孙,又是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性子,时间长了就什么都知道一些,小白关于凡人界的知识大部分都来自于他,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传承记忆中所带,但九命猫一脉隐世已久,那部分信息年代久远,拿出来也就比将贝壳当钱用的夏耕所知稍微强上一点点。
第二天,夏耕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在的人对于钱币的认知,他们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住处。小镇虽然不大,但大家生活井井有条,晚上街上也有衙门的人在四处巡逻。夏耕带着小白在别人家屋檐上度过了两个夜晚后,终于接受了这个地方不能随意自己搭建房子的事实。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这里买或者租房都需要钱,而他们没有。
又过了两天,夏耕终于观察出来,人们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劳动来赚取钱财,但很多他都做不了,比如需要认字的,他不认识现在的文字,再比如需要口才的,他虽然因为曾身处地狱的缘故,从后来的各方阴魂那里学会了现在的语言,但对于现世所知甚少,具体表现为,他曾尝试着去酒楼当店小二,但有客人让他介绍酒楼招牌菜时,他按照老板教的背得磕磕绊绊,背着背着突然兴致上来,还开口抓住客人问这道菜是什么,那道菜怎么做,问得客人脸色发绿,老板脸色铁青,而当有外地客人向他打听镇上一些情况时,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闲下来时,他总会用一种新奇而诡异的目光来来回回打量到店的客人,直看得人背脊发凉,食不下咽。最后,不出意外,他又被赶了出来。被赶出来的阴魂大人丝毫不气馁,甚至十分兴奋的抓住小白就是一顿倾诉,诉说现在凡人界的新奇和他无法言表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