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张若然依旧没有等来医生所谓的朋友们,虽然很想知道是哪些人,但继续住下去也只是增加费用,张若然办理了出院手续。
下午回到租的单身公寓,拿钥匙打开门,一开门,就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一男一女,那对小情侣懵逼了,张若然也迷茫了,
“你们怎么在我家里?”
男人问,
“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女人问,
“这个女的是谁?!”
“我哪知道!”
女人不由分说的给了男友一巴掌,张若然皱眉,屋子里的摆设和装饰全都不一样了,这间屋子她当初是按年租付钱的,随即拨打了房东的电话。
房东接通后立马赶了过来,因为张若然迟迟不回来,她打听情况后知道张若然成植物人了。
哪怕张若然付了钱,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房东索性又把屋子租给了别人,把她原本的东西,早就全收拾进垃圾桶了。
当然,有些看起来值点钱的,房东拿去跳蚤市场卖了,不过这一点房东可不敢讲,怕张若然问她多拿钱。
张若然又气又无奈,臭骂了一顿还是妥协了,把钥匙还给房东,房东则退给她剩下两个月的租金。
张若然垂头丧气,坐在公园的小亭子里,工作没了,家也没了,查询了下卡里的余额,还剩两万多的小存款,重新置办生活应该足够,尽快找个工作,日子还是能过。
不过,她沮丧的是,失去意识了九个月,与社会脱节严重,开始不适应城市里忙忙碌碌的生活,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在黑风山不愁吃喝,日日睡到自然醒的生活状态。
张若然年幼的时候,她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父亲在工地干活时,突发意外离世了,母亲没什么文化,最后补偿了三万块,那件事就那么不了了之。
外婆频繁的给母亲介绍对象,希望母亲再嫁,但母亲都拒绝了,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女儿拉扯大。
张若然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出社会工作不久,母亲就查出了要命的疾病,因为早年过于辛劳的挣钱养家,身体内外都出了不少问题。
为了给母亲看病,张若然四处借钱,搞得后来人缘很差,别人看见她就避让开,怕她又是来借钱的。
张若然低声下气的去找外婆借钱,结果外婆一分未借,还不断奚落母女俩,说不是张若然在,母亲早就再嫁了,也不至于过出一身病,骂张若然克死爹妈。
张若然无数次在深夜醒来,抱着膝盖独自哭泣,也记不清有多少次走上天台,彷徨之后又下去。
最终,母亲还是走了,临走之前,对张若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若然,妈要走了以后,你要做一个自私的坏人,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张若然背负了高额的欠债,为了还清债务,不要命的工作挣钱。
用了五年,好不容易把债都还清了,有了点小存款,日子虽然孤寂,但至少有起色了,正当她觉得生活会逐渐好起来时,下班后被雷劈了,直到现在醒来,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灰蒙蒙的沉闷天空,即使入夜也看不见星月,钢铁森林的高楼大厦,几百万人拥挤居住的城市,几百万个,孤独的人,庸庸碌碌的人。
梦里的人事物在脑海里萦绕不散,如果仅仅是个梦,一个星期,早该忘记了,可张若然却不是如此,反倒印象愈来愈深刻清晰。
是我病了吗?要不然,去看看心理医生?
张若然摩挲着手里的铜钱,突然来了高个子的男人,穿着中山装,戴着墨镜,拿了把二胡,穿双人字拖,坐在张若然对面。
张若然撇撇嘴,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个人,却越看越觉得眼熟,像梦里的杨二狗,心中顿时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
只见那人翘起二郎腿,拉响二胡,阿炳的名曲,二泉映月。
曲律一起,张若然忽而觉得鼻子酸,一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落寞感油然而生。
喵了个咪的,真想给他一脚踹进下边的池子里。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有真的去踹,而是默默离开,再听下去怕要哭出来了,现在不是梦中的黑风山大王,活在文明社会里,她张若然,也勉强算个有素质的人。
有点饿了,去找点东西吃。
公园外边有个小吃车,张若然闻着香味凑过去,是卖鲜肉馄饨的摊,张若然买了一碗,加了个蛋,坐在路边吃着。
没有小白煮的好吃。
在便宜宾馆将就一晚,却只睡到凌晨三点半就醒了,睡不着,张若然披了件运动服外衣出来,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得像坐空城,昏黄的路灯灯光下,张若然戴着耳机,衣服半敞,沿着街边漫步,轻轻摆动的手臂,一跃一顿的步伐,好像要跳一支舞,可惜,她不会跳舞,好在没有人看见,否则一定会觉得她是个孤独的疯子。
第二天早上,张若然租了处廉价的屋子,二十几平的房间,古董一样的老式家电,满地垃圾灰尘,墙上是一些小孩子的涂鸦和黑灰,联想到廉价的租金,张若然怀疑是不是这屋子闹鬼。
算了,闹鬼也住,毕竟便宜。
事不宜迟,张若然着手开始打扫卫生,早点处理好,还得去买各种生活用品和鞋服被褥。
忙活一上午,总算把房间清洁得一尘不染,她把椅子搬到阳台边,坐下来歇息会儿,开瓶啤酒,点了支烟,烟雾朦胧了视线,她郁郁沉沉的望着楼下。
人群往来拥挤,皆低头看着手机,有个瘸腿的乞丐,披了件破旧打补丁的迷彩服,在街边乞讨,缺了一角的瓷碗空空如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人愿意施舍他。
旁边有个翻垃圾桶捡瓶子的环卫工老人,见乞丐可怜,买了两个包子给他,哪知环卫工人走后,乞丐转身就把包子扔进了垃圾桶。
一支烟抽完,张若然仰头张开嘴,抬手晃了晃易拉罐,一滴啤酒也倒不出来了。
张若然无奈,该去买东西了,随即将空罐子扔下去,不偏不倚丢进了乞丐的破碗中。
在超市里买了被褥和几套日常换洗的朴素衣物,租的房间里,煤气灶好像还能用,索性买点菜回去做饭吃,刚好今天鸡蛋打折。
至于厨艺,实在有点一言难尽,她最拿手的,不,应该说是会做的菜就一个,煎蛋,如果烧开水算菜的话,那就两个。
回到家时觉得有点疲倦,被褥一铺好就趴上去睡着了。
一直到傍晚醒来,路上都是刚下班匆忙回家的人群,张若然没开灯,屋子里黑沉沉的,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发呆,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坐了许久,天彻底黑下来,她才打开灯,到厨房煮了碗面条,放点盐和酱油,加一个煎蛋,就是十分豪华的一餐了。
把面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打开电视机,拿了瓶啤酒,坐到沙发上开吃,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她其实没在意电视里放的什么,只是想着有点声音,才不会太冷清。
一边吃面,一边用手机浏览着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卡里余额还有一万八,得尽快找个班上才不会坐吃山空,张若然咬了一口煎蛋,我靠!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鸡蛋?在梦里,和自己黑风山捡的鸡蛋一个味道。
吃到一半时,突然有敲门声响起,张若然懵了一下,掏了掏耳朵,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大晚上的,谁会找她这个孤家寡人?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张若然确信不是幻听了,难道是房东?或者邻居?
“谁啊?”
“送水的。”
这廉价房的木板门连猫眼都是坏的,看不见门外的情况,张若然迟疑了一下,纠结的打开一丝门缝,瞄见门口站着几个黑色西装的酷男,妈的,正要立即关上那该死的门时,一只黑皮鞋快速伸进来堵住她的行动,随即冰冷的枪口抵在脑门上,
“开门,社区送温暖。”
现在劫匪都流行上门服务了?张若然虚了,急忙掏出钱包银行卡,
“大哥别开枪!有话好说,钱都给你们!”
几个黑西装相互看了看,不明所以,
“你,跟我们走一趟。”
张若然愣了下,回头看了看茶几上的半碗面和半个煎蛋,
“能让我先吃饱饭吗?指不定是最后一顿了,这鸡蛋挺贵的……”
“少废话!快走!”
“好好好!我走我走!”
几个黑西装把她带到了另一栋楼的天台,这里有个停机坪,停了个直升机。
张若然看傻了,被黑西装带进直升机里,旋翼发出很大的嗡嗡声,像只超大号的苍蝇。
机舱里,一个黑西装拿了两块面包和一瓶酸奶递给张若然,张若然接了,却迟迟不下嘴,黑西装问,
“不是没吃饱么?怎么不吃?”
“怕你们给我下毒。”
“……那还给我。”
黑西装伸手准备要回来,张若然毫不犹豫,立马撕开包装袋开啃,下午她还在超市见过这面包,超级贵,一片就要四十几块,不吃是傻子。
待她吃完,黑西装拿出一份合同,说明他们来的原因,他们的老板,与另一家公司的老板是合作关系,而对方老板最近因病逝世,按照遗嘱,那家公司会全权过继给张若然。
据说,那个躺尸的老板,是张若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不知名远房表姑,张若然对这号人没有丝毫印象,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更是保持着一万分的警惕,新型诈骗?
张若然反复观看合同,横看竖看,假装看不懂的样子,驾驶直升机的人说快要到了,黑西装等的有些不耐烦,又把枪掏出来,指着张若然,
“你签不签?”
“签签签!”
直升机稳稳停落在一片山区,下飞机后,张若然面前,是一座别墅样式的,超级豪华大酒店。
张若然还在发愣着,旁边忽然驶来一辆黑色高级轿车,车外的黑西装保镖有十几人,排成一排,打开后座车门,车里下来一个衣着奢华潮流的艳丽女人,年纪和张若然差不多。
女人稍抬起太阳镜,对着张若然挑了挑眉,颔首邪魅一笑。
张若然木讷的怔在原地,掐了掐大腿,疼,不是做梦,她半信半疑的试探着问了句,
“……花花?”
女人笑意盈盈的走到张若然面前,伸出手,
“花什么花,叫我富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恶毒婆娘,还有,还钱!你住院的钱都是我给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