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了北京，张明哲又开始了按部就班的工作。
投资黄了，工作还得继续。
好在业务一个接一个，一直没有间断。张明哲也终于从投资失败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
既然暂时没有资本的介入，那公司健康活下去就是他现在的唯一目标。
不过除了业务上的问题之外，张明哲一直担心的另一个问题，却开始慢慢萌芽。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珍惜你的朋友，一定不要和他一起创业。
张明哲明白，一起做生意，是一个把合作伙伴的优势无限缩小，弱点放大的过程。
人性的弱点会被无限的放大：如果你的合作伙伴是一个陌生人，那什么事情都可以公事公办，这样还显得简单。
相反，如果一起创业的人是你最好的兄弟，那很多问题就会变得麻烦很多。
在这一块，周杭从来不会让他担心。他担心的是秦晖。
毕竟，他和周杭吴柯已经相处了十多年，但是秦晖和周杭特别吴柯接触才短短的一年时间。
这就像谈恋爱结婚一样，大家都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是需要有足够的忍耐、足够的包容以及相互理解才能一起达到目的。
好在现在公司顺风顺水，很多问题并不会表面化。让张明哲担心的是：一旦公司业务上开始出现问题，并且这些问题浮出水面的时候，团队的稳定性就是他们最大的危机。
张明哲一开始的打算是，尽量在这段时间内把团队磨合好，在享受业务蜜月期的同时顺利度过团队磨合期。
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业务顺风顺水的时候，团队磨合层面的问题竟然也开始暴露出来，并且愈演愈烈。
2、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刀光剑影，这是表面化的人性，这也是社会。
创业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但相对于“外患”，“内忧”才是最可怕的。
从义乌回来后，张明哲开始发现，过去一年多公司内部的一些矛盾开始表面化。
因为投资失败，秦晖对于周杭的意见开始浮上水面，而吴柯开始对于秦晖在财务和管理细节上的斤斤计较有很多不满，周杭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也看得出来，他也在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张明哲很着急，但是他除了经常单独和每个人私聊，排解下他们的不满情绪之外，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公司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生意还算是顺风顺水，虽然中途也遇到了几个难啃的骨头，但是整体的业务趋势还是很良好。
周杭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车，秦晖和吴柯则趁着北京房价还未大幅上涨的契机付了首付，当时四个人一起住的房子现在只剩下了张明哲和周杭。
可就算是在这样顺利的情况下，张明哲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吴柯接了一个大单，签了一个三年长期合同，每个月的固定营销费用超过了30万。
而就在公司内部会议讨论这个单子执行方案的时候，吴柯却和秦晖产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这个公关费用，我这里过不了。”秦晖手里拿着一叠材料，那是吴柯做的预算方案：“在吃饭喝酒上，每个月的需要报销的公关费用数额，已经远超了我们规定的范围。”
“秦晖你这样说，我就不同意了。”吴柯把脸黑了下来：“凡事都要有一个特事特办对吧？这是一个长期的订单，总金额是我们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你不知道为了接这个单子，我自己光在公关上就垫了多少钱进去。”
“这个没办法。”秦晖依然是一脸的公事公办：“你的部门不是有团队提成吗？你垫了多少可以从提成里面报销，我这里肯定过不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吴柯急了：“让我从团队提成里面扣， 你是不是疯了？我部门的兄弟不要生活的？要是这笔钱从这里面出，我以后怎么带团队？”
“这我管不着。”秦晖还是那个表情：“规定就是规定。”
“你特么怎么回事？”吴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做业务，是看着业务提成眼红了吧？”
“老子。。”秦晖终于绷不住，满脸通红：“你知道你和周杭上个月光在吃饭喝酒上花了多少钱吗？一个月整整花了接近30万！”
“你只看到了我们花了30万，你没看到我们拉了多少订单吗？”吴柯据理力争：“还有，公司的股份问题，你都拖了多久了？我现在和周杭在法律层面，连公司的股东都不算。”
现在在公司的架构里，还是之前创建公司时候的两个股东，一个秦晖，一个张明哲。
虽然早就提了把周杭和吴柯拉进来，并且他们四个人也签订了股东协议，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个事情就一直拖了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个会不能再继续上去了。周杭赶紧把吴柯拉了出去抽烟，留下了张明哲和秦晖在会议室。
“明哲，”秦晖双眼通红：“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现在的业务虽然看起来顺顺利利，可是开销太大了。你想想，一个月的时间，光是请人吃饭唱歌就花了足足三十万。我们一年在这块上的费用，就要接近200万成本。”
“更何况现在吴柯还要求继续招人，扩充团队，我看了看，按照他的计划，我们公司一年光人力成本就要花接近500万。”
“这样搞，公司哪里还有钱赚。”秦晖最后愤愤的说。
在会议中张明哲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们公司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一直保持了20余人的规模。这次吴柯接到这个单之后，要求把团队扩充到40人。这相当于把公司员工进行了翻倍的扩充。
这还不仅是钱的问题，一下进来这么多人，团队管理、培训都是问题，更别说团队的磨合。
但是吴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订单维护，要以现在的人员架构是肯定不够的。而这种长期订单是张明哲最看重的，决不能有失。
万分头痛之下，张明哲也只能先安慰下秦晖，平息了他的情绪。
不多一会，周杭和吴柯也回来了，看得出来在周杭的劝说下，吴柯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最后的决议是两人各让一步，项目月度的公关费用上，在吴柯报的费用上切掉了一半，同时，公司的招聘计划，暂定给吴柯的团队增加七个人，以负责这个订单为主要任务。
就在张明哲认为自己终于可以缓口气的时候，仅仅两个月之后，他就遭遇了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3、
“杂种，”周杭坐在咖啡椅上，抽了一口烟：“我要给你说个事情。”
此时张明哲和周杭正坐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星巴克内，张明哲是在开会途中临时被周杭拉出来的。这段时间吴柯的项目进展很顺利，人员磨合也不错，甲方对于项目的执行也很满意。
而且经过上次的争吵，也可能是因为项目进展顺利的关系，吴柯和秦晖的关系也有了大幅度的改善，这些都让张明哲欣慰不已。
可是今天被周杭这样从办公室拉出来喝咖啡，他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你说吧。”张明哲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周杭又使劲吸了一口，稳定了下情绪，然后吐出了四个字：
“吴柯要走。”
“要走？”张明哲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他要离开公司。”周杭继续艰难的补充。
“。。。”张明哲一时有点语塞。
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继续问：“他有说为什么吗？”
周杭白了张明哲一眼：“这还用问么，这傻逼一直和秦晖处不好关系。”
“可是。。”说实话，张明哲有过这个预感，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快：“现在公司不是运作的挺好的吗，他要走能去哪里？”
“房子他也买了，难道他准备去找工作？”
“这正是我要给你说的。。”周杭再次使劲抽了最后一口，然后把烟屁股狠狠插到烟灰缸里：“你先要控制下情绪。”
“妈的，”张明哲有点懵：“难道还有比这个消息更坏的幺蛾子？”
“嗯。”周杭停顿了下，仿佛在找一个合适的说辞。
“吴柯给我说，他准备自己出去开公司。”周杭终于把这句话憋了出来。
无论张明哲如何想，他也决计料不到吴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突然他感觉到了一种悲凉，如果说吴柯的离开还在他承受预期内，那吴柯单独出去做公司则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他准备。。”周杭突然有点不忍心继续往下说：“他准备把他自己的团队带出去，继续做现在这个客户。”
很奇怪的是，张明哲并没有一丝愤怒，他开始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
“他为什么不自己给我说？”
“那个二货还不是怕你骂他，所以先给我说了，让我转达给你。”周杭也很无奈，看得出来，他也万万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他现在在哪里？”张明哲自己也很奇怪现在的状态，吴柯做的事情无异于让公司2年多的心血付诸东流，他却冷静的可怕。
“他在住的地方。”周杭问答他：“一会我陪你去找他。”
“你去说说，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让他打消这个恶心的念头。”周杭继续安慰着他。
“这基本上不可能了。”张明哲喝了一口冰美式，一阵透心的凉意传遍全身：“他既然已经告诉了你，那就表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4、
吴柯看着对面的张明哲，心里串出了无数个问号。
他认为张明哲在听了这个事情后，一定会恼羞成怒，来找他算账。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内疚感可能还会减退一些。
“明哲，实在对不住。“
“我理解。”张明哲面无表情：“你要记住，大家还是兄弟。”
此刻的张明哲，内心就像被刀绞一样，在他心中他并没有埋怨吴柯或者秦晖，此刻的他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交错，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是自责。
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为什么让公司的股份问题拖了这么久？为什么在公司业务如此顺利的情况下，没有把团队凝聚力做好？
无数个为什么环绕着张明哲。他认为这些都是他的问题。
“明哲，”吴柯红着眼睛：“兄弟是一辈子的，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也的确没有办法。。。”
“是兄弟就没有什么对错。”张明哲认真的说：“如果真要说，是我对不住你。”
“是我发现了问题，没有及时解决。”
张明哲继续说着：“你们两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知道，你们两都是想要着公司好。。”
在那一瞬间，张明哲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想起了义乌创业时候李康的离开，赵风的离开，现在又是吴柯的离开。
为什么创业的过程中，总是有人离开？而这些都是他当初找来的好兄弟。
李康是他从上海谷歌找来的，赵风是他在义乌找来合作的，吴柯是他从南京喊过来的。而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离开了。
在那一刻，他甚至有了不想再做公司的想法：“从高中的时候我就明确了自己要创业的目标，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到底适合不适合创业？”
之后他们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饭，喝了一顿酒，再唱了一场歌。
心照不宣的，没有人再提起有关公司的事情。
在临分别的时候，吴柯告诉张明哲，他愿意分一部分股份给张明哲，这样就算张明哲的公司不行了，也还有个打底的。
张明哲拒绝了。
5、
秦晖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来，吴柯的离开对他打击也很大。
"明哲，要不我去找下吴柯。"秦晖一脸愧疚的神色：“我去和他聊聊，如果他是因为我离开，那我们两把话谈开也许就好了。”
“不用去了，”张明哲拍了拍他的背：“他去意已决。况且这个事情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你也不要有太大心里负担。”
“现在我们要想的是，吴柯走了，这个长期单也丢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吴柯的交接速度很快，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和他的团队就从张明哲办公室里离开了。
张明哲后来才知道，吴柯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把新公司注册好了，离开之后就能马上投入业务中。
张明哲给自己休了一个长假，去了趟日本，在京都住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的时间，他几乎就在酒店一公里的范围内活动，白天去寺院上香，晚上去居酒屋喝点酒，然后回酒店睡觉。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让自己如此放松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养，张明哲回到北京后，又恢复了斗志满满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