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正是晚餐时间,但部落并没有什么炊烟袅袅,反而相当沉寂落寞,大家的生活如明镜一般平静。
孩子们在父母的招呼下,回到自己的家,准备和家人一起进餐。但这看似美好的梦境,却暗流涌动,因为这份美好,是依靠血腥的代价来维持的。
此时,村子发生了一阵骚动,孩子们好奇地顶着街道,眼眸中带着好奇。
“发生什么事了?”
“唉,看那边,好像是又抓到一个人了。”
从街道那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他是部落的内部人员,肩上还扛了一个少女。
那女孩着奇装异服,至少,在这个部落的人看来,女孩的服装确实奇怪。
女孩被男人扛在肩上,双眼紧闭,还不知道她接下来的命运,她的生命即将进入凋零的时刻。
“那女孩,好可怜哦。”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了去。这都是为了我们部落,为了活下去。”
并没有多少人在乎那个陌生女孩的生死,因为如果她不死,那他们就会消亡。
没有人注意到,本应无人的新房区那边,出现一个人影。
男人背着女孩,一路穿过村子,来往的人形形色色,看到男人背上那个身穿奇装异服的少女,大多都感到开心。
大人们都面带笑容,唯有孩子们还懵懵懂懂,他们还小,不明白眼前的一幕意味着什么。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女孩,她冲到男人面前,她张开双臂拦住人,大声喊道:“等等!”
“绿露?你这是做什么?”男人不解地看着她。
绿露直面男人,一字一句地说:“放了我弟弟!”
男人知道绿露说的是什么,可他沉默不语,没有给绿露一点回应。
男人正准备向前走,绿露却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不依不饶地要男人带她去找她的弟弟。
绿露的这番话,激怒了其他村民,他们纷纷上前指责她。
“绿露,你这是干什么啊?真是不懂事。”
“这都是为了咱们部落,想要生存,总要付出代价的。”
绿露却压根不想听任何人的劝说,义正言辞地反驳:“你们说得好听,又不是你们的家人出事,你们当然不心疼。哼!这种生存之道,本来就是错误的,我才不会跟你们一样去害人!”
大家见劝说无果,几个村民顺势过来拉住绿露的手脚,把她硬是拉扯了过来,男人也不再理会绿露,径直朝村子中心走去。
“别走,不许走!”任凭绿露如何挣扎,都不能移动分毫,“把我弟弟还给我,把我弟弟还给我!”
绿露的喊叫撕心裂肺,却不能撼动在场哪怕一个人的心,她的泪水也只能表明,只要她在悲伤。
随着男人渐行渐远,少女的哭声逐渐消失,映入眼帘的,是村子中心的巨大火炬。
那火炬庞大,其中燃烧的火焰,如同太阳一般普照了整个村子。而在支撑火炬的架子之下,就是村长的房子,门口有两个人在把守。
村长的房子和村民的房子比,也就是大了一点,还是简陋的木屋,特别的是,村长的木屋可以用来关人。
“哟!阿祝,又抓到一个啊?”
“是啊!今天在村子外面看见的,打昏了,还没睡醒呢。”这句话是扛着女孩的男人说的,话里还带有嘲讽的意味。
“行了,今晚下岗之后,去仲叔家的店喝点树奶吧?”
“好啊!”
几人寒暄几句,男人就进了房门,过了院子,里屋是大厅,除了村长有好几个人在。
大厅主位上的,是村长。
“村长,又抓到一个。”男人毕恭毕敬地说。
一个有力的男声洪亮地说:“关进地牢吧,我待会儿再处理。”
男人也很是熟络,他把女孩扛到院子外面,院子里有好几个房间,地上还有一个方形的洞口。那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梯,石梯入口处,还站着一个人在把守。
男人跟那守卫打了个招呼,一脚踏入了地洞,石梯并不算多远,走了不到一分钟就到了尽头。墙上有一排排火把,把洞内照亮。
洞内的空间不大不小,和外面的闷热相比,这里反倒凉快不少,反而更舒服一些。
这里也有两个男人把守,但他们并不是和外面的人那样站着,而是坐在桌子上欢歌笑语。看到有人来了,他们才从椅子上起来。
“阿祝,好久不见啊!”其中一个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貌似和他很熟。
“少来,咱们下岗以后天天见,什么好久不见。”男人拍掉他的手,准备把女孩关进牢房,“好好看着点,咱们部落的未来可就指望这些人了。”
“得嘞!瞧你牛的,我们还不知道干正经事吗?”另一个人跟男人聊了几句,然后拿出钥匙打开牢房。
男人把女孩扔进牢房,看护的人又给上了锁,男人转身离去,负责看护的那两个人继续欢歌笑语。
对于他们来说,手上做的事,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
没人注意到,刚被丢进牢房的女孩嘴角微微勾起,她心里十分开心:总算进来了,还真是容易得不能再容易啊。
胡连零正想起来,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唉?这不是之前那个小姑娘吗?”是眼镜兄杜枭的声音,他轻轻推了推胡连零的身躯,“小姑娘,小姑娘,你快醒醒啊!”
胡连零也就顺势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个戴眼镜的黄毛男人,没错,这个男人就是杜枭。
“杜枭哥,原来你被食人森林的原住民抓了啊。”眼镜出现在这里,说明胡连零之前的猜测,是真实成立的。
眼镜一听这让人不舒服的话,有点儿尴尬,道:“你不也被抓进来了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在一句互怼之后,眼镜反应过来,他跟胡连零没太大交集,他们之间是互相不认识的,可胡连零却知道他的名字。
胡连零把食指竖在嘴上,让眼镜说话小点声,目光瞟了一眼那边的看守。
眼镜心领神会,他用蚊子似的声音问:“我们分开以后,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食人森林的那些食人花咬到?你是不是误入部落,才被人抓起来的?”
这个时候,自身都难保,居然还问她的安危?还有这么多问题,他提问的实力还真强,搞得胡连零都目瞪口呆。
她皱起秀气的眉头,一个一个回答眼镜的问题:“我没有事,不过确实是被食人花咬到了,北极光帮我包扎的伤口。还有,我是故意被他们抓的。”
“你遇到北极光了?他怎么样?”听到北极光的消息,眼镜很是担心他的安危,迫切地想知道伙伴的情况。
“他很好,现在伪装成部落的居民,潜伏在外面。”胡连零细如蚊声地解释,“北极光安排我进地牢,和他里应外合救其他外来人出去。”
“是吗?”眼镜激动极了,随后又黯淡下来,“那个……只是救外来人吗?其实,在你来之前,外来人就只有我一个。”
牢房里的外来人,只有眼镜一个?可是,牢房里,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胡连零过于专心跟眼镜对话,都没仔细看过除了他们,牢里还有多少人。可听眼镜的意思,牢房里的人,难不成还有不是外来人的家伙?
胡连零吞了口口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胡连零的目光投向牢里,可怕的一幕映入她的眼帘——
眼镜杜枭说的没错,牢房里,真的只有他和她是外来者,其余的,都是部落的原住民!
牢里的原住民,他们一个个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更重要的是,除了几个是孩子,其他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苍天啊?之前胡连零在村里看不到一个老人,难不成老人都……
在那群人里,胡连零还看到了之前,被木车碾压得血肉模糊的小男孩!
那些人,没有带他去疗伤吗?
胡连零看得触目骇心,她瞳孔微微颤动,走向那个小男孩,但她靠近后又不敢碰那孩子,转头问身后的眼睛:“他伤得好严重……”
话没说完,眼镜就垂下眼帘,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信息:“那孩子,是脊椎粉碎性骨折,又没有及时接受治疗,已经去世了。他,两小时前走的。”
胡连零的背后一凉,直冒冷汗,上一次见面,那孩子还是个在大街上活蹦乱跳的男孩。
几秒钟过后,胡连零就亲眼目睹他被木车碾压,而第二次见面,他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粉碎性骨折,确实很难治疗,就算能保住命,日后也……因为毫无希望,所以被族人舍弃了吗?
胡连零想到这里,对这个部落的厌恶更加深了。
“我算是明白了。”
“什么?”眼镜不明所以。
看到这一幕,胡连零对一路上遇到的事做出总结:食人森林的原住民世世代代生活在食人森林,食人森林生长着无数的捕食植物,几乎不生其他植物。因此,食人森林里很难见到动物,即使有,也会被捕食植物瓜分殆尽。
但部落的住民需要食物,他们的食物来源有捕猎和捕食植物的结实。但食人森林的动物甚少,显然不能满足整个部落,所以,他们的主要食物,只能是捕食植物结出的果实。
吸血藤树结出的果实,可以产出可食用的白色树液,数量上更能让部落住民果腹。可是,捕食植物吃不到猎物,结出的果实就少,森林里的动物又少,根本不够吸血藤和食人花吃的,那住民们就更没得吃了,这就陷入了死循环。
不知为何,外界流传食人森林中,埋藏了红宝石矿脉,人类的贪婪和好奇心驱使外来人深入食人森林。这对部落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那些外来人就是用来喂养植物的免费肥料。
可植物怕火,森林的捕食植物亦是如此。何况森林本就暗无天日,人类最原始的照明工具就是火,一旦进入森林的人点火,捕食植物就不敢攻击了。
所以又建立了草棚,把发现捕食植物怕火的人固定在明确的地点,方便下手。
至于写在墙上的那些刻字,应该是让外来人放松警惕,不会轻易离开固定地点,可是,在那儿放食物又是什么意思?部落的食物本就匮乏,还分给外来者干什么?
当然,只有外来人作为食物,是远远不够的。
食人森林这个地方在外界本就鲜为人知,没有引起神殿的注意也就难怪了。知道的人本来就少,那敢深入食人森林的人,就更少了。
外面提供的人数不够,自己人也能算食物吧?
牢房里的原住民,都是村里的老弱病残。部落的食物本就珍贵,再加上这样的环境,部落不养吃白食的闲人。
所以老的、残的、对部落毫无贡献的村民,都没有生存下去的权力。这样的村民会被关进地牢,与外来人一样,沦为捕食植物的养料。
总而言之,食人森林残酷的生存环境,造成了部落残忍的生存法则。
北极光的兄长白岩,就是因这残忍的规则而死的……
听完胡连零梳理出的真相,眼镜日有所思:“你说的部落规则,我从那些村民口中了解到了,确实非常残酷。”
随后,眼镜话锋一转,指了指外面看守桌边的箩筐,悄悄告诉她:“但是,红宝石矿脉其实是个误会。所谓的红宝石并不存在,那‘红宝石’只是食人花的果实而已。”
顺着眼镜的手指,胡连零看到,看守们的箩筐里,是一箩筐深红色的不规则物体,它酷似石头,半透明的色泽,看着还真像红宝石。
但得知那是食人花的果实,还是令胡连零大吃一惊,那卖相,不是行家还真看不出来。
“可能是外面的人看到了食人花的果实,以为是红宝石,才有了‘食人森林中埋藏红宝石矿脉’的传闻吧。”眼镜对此事做出总结。
搞了半天,“红宝石”原来是原住民的食物啊!
胡连零想起从系统里买到的资料包,上面就有一条是关于红宝石的,难怪会把宝石二字加粗。
虽然食人花的果实很好看,但想到它是用人命凝结而成的,胡连零就感到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