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监领所大都尉行个礼,说,“琴……琴大妃侍女供出,大妃最近新用一个斟奶壶,很是可疑。”
“拿上来。”卜麦利面色和语气都很平静。
大怒之后,他倒不生气了。
侍女用托盘端着斟奶壶进来,因为惧怕,手有点抖。
卜麦利盯着那侍女,语气慵懒:“说,怎么回事?”
“奴、奴婢是在大妃殿外侍候的,”侍女说,“这几天看见大妃时常把玩这奶壶,有时又和阿妈翻来覆去看,刚才就、就告诉了大都尉。”
“哦?”卜麦利将目光转向斟奶壶: “你怀疑这斟奶壶有机关?”
“是。”侍女低头俯首,大胆承认。
卜麦利将斟奶壶拿起,举到眼前,上下左右看一遍,看不出名堂,重又放回托盘里。
卜黎棋和五弟一直站在旁边,这时走前两步,仔细看斟奶壶,最后微微摇头。
“棋儿,你看出了什么?”
“父王,儿臣听说中原人有一种阴阳壶,主人可以随意倒出不同的茶水。不过,儿臣实在看不出这斟奶壶有什么特别。”
“琴吉玛可用过这壶给本王斟奶茶?”卜麦利问侍女。
“用、用过。”
“她得到这斟奶壶到底有几天了?”
“奴婢不记得了,大约……”
卜麦利打断侍女的话,改为问其它:“可知她如何得到这奶壶?”
“奴婢不知道。最近几天才见到大妃经常把玩。”
卜麦利慢慢启发她:“想想,大妃是否见了什么人之后就有了这壶?比如说丘林副都侯,或者,卜诺海将军?”
“啊!”侍女忽然想起什么,“正是,正是前一日,卜将军来过!”
“把壶放下,出去吧。你做了好事,不必怕成这样。”卜麦利比刚才更平静了,挥挥手让侍女退出。
转头对大都尉说:“赏她。”
很快,一个“中原通”被叫到议事厅。
“中原通”听说过中原阴阳壶,且听说过这壶的构造,因此将壶拿在手里转了两转,就明白了机关所在。
“中原通”揭开壶盖,往壶内灌满奶茶。
壶内侧壁有很隐秘的夹层,“中原通”往夹层注入红色的水。
然后斟茶,斟出的是普通奶茶。但是,当“中原通”按住把手下方的小突起时,倒出来的是那红色的水。
“她、她想干什么?”卜麦利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惧。
之前得知琴吉玛背叛自己,都没有如此震惊。
他刹那间明白了:这女人哄得自己为她立了特殊遗嘱,然后开始下毒!
太迫不及待,太歹毒了!
如果说长子卜黎椿被毒死,卜麦利还会为爱妃开脱,说什么“各为其利,情有可原,既往不咎”,当毒下到自己身上,琴吉玛就非死不可了。
卜麦利立即下令大都尉:“你去后院,立刻处死琴吉玛!”
这也草率了些,大都尉有点犹豫。
卜黎棋也出声:“父王,这事还得找其他人审问,比如大妃身边的阿妈……”
“傻巴里!”卜麦利怒骂儿子,“那老奴婢陪着毒女长大,视如亲生女儿,打死也不会松口的!”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他要亲自处死毒女。
父王走远,议事厅只剩卜黎棋、卜黎杉。
两兄弟默默对视,彼此嘴角泛起笑影。
有一种默契,无须言语。
什么侍女怀疑,什么琴吉玛用阴阳壶斟奶茶?没有的事!
因为,那侍女,是兄弟俩早早安插在琴大妃寝殿的棋子,虽是外围,却不易被发现,关键时刻一样派上用场。
莫须有的阴阳壶事件,彻底击毁父王最后一丝不忍。
琴吉玛,死到临头!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俩终于为大王兄报了仇,还一箭多雕,借此削弱反派势力。
寝殿后院,琴吉玛被大王一剑穿心。
被宠溺十一年,为了她大王不顾舆论,打破只立一位大妃的铁弗传统,也封她为大妃。
她却死守父命,贪恋权势,最后落得个痛彻心扉的下场。
但是她死不瞑目:“大王,我真不知道什么阴阳壶,这肯定有人胡乱攀咬!大王,您找卜诺海来对质……”
意识错乱,琴吉玛完全忘记情夫卜诺海已经死了,大王还将尸体砸到她身上。
卜麦利心里一阵爽快:“毒女,死到临头还想见奸夫?放心,很快就见着了!”
“嚓”的一声,将长剑拔出,顺手在她衣服上擦净血迹,最后“哐当”一声,将剑重重丢到她身上,卜麦利转身离开。
“大王……”琴吉玛嘟囔着这两个字,渐渐没了气息。
这一日,即事发第二日,朔庭乌云密布,阴风阵阵。
琴大妃娘家,成年男子全被斩首,剩余老弱病残,统统流放到最边远的苦寒之地。
王族远支卜诺海将军府上,亦是一样,只有夫人琴格乐被饶一命,但也要远离朔庭,自谋生路。
那些平时站丘林副都侯、琴大妃立场的文臣武将,判罪的判罪,降职的降职。
这些变故,一直瞒着生病的乐大妃。
但是动静太大,还是被她知晓了。
得知大儿子是被琴大妃下毒身亡,乐大妃心如刀绞,痛恨丈夫离心离德、偏宠毒女,真想冲上去捅他一刀。
却又不得不为剩下的儿子着想,见了卜麦利不能骂,更不能捅,乐大妃痛愤淤积,竟突发心疾,撒手人寰。
朔庭上下风声鹤唳、哀声一片。
用于天葬的高台再次堆满柴火,乐大妃的遗体被安放上去。
又是冲天的烈火浓烟,又是剩下灰烬和冒烟的炭枝。
卜麦利父子正静默致哀,两匹飞马径直冲来。
此时此刻,飞马胆敢来闯,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马蹄声止,两个斥候封尉跃下马背:“报大王,西虞南策军偷袭我长雍关,之后继续侵占我夜章、台壕两关……”
卜麦利怒视说话的封尉:“说人话!”
“别遮遮掩掩,照直说!”卜黎棋也出声斥责,“长雍关、夜章关已经失守了,台壕关岌岌可危,是这个意思吧?”
“是!”封尉“啪”地跪倒,“大王,四王子,如果不及时增援,台壕关也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