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书法老师时间是很宽裕的。周内的话，只有晚上才有课，早上不需要去上班，到了下午两点准时到学校就行。
入职第一天，我一点五十到了学校。这时，昨天前台那两个男生已经到了。我上前对昨天那个很有礼貌的男生说：“你好，我是面试通过，来这里上班的。”
“嗯，好。”他微笑着对我点了一下头。
我把目光转移到昨天那个微胖的男生，我对他笑着点了一下头，他也对我象征性地浅笑了一下。
快到两点时，又进来一个女老师，看到我之后没有理睬我，与我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就移走了。
稍后，那个戴眼镜的老师也进来了。他进来之后把我介绍给了大家。然后叫那几个老师一一做自我介绍。
我知道了那两个男老师微胖的姓陈、很有礼貌的姓谢，那个女老师姓闫；这个戴眼镜的是校长，姓何。他们不是叫他何校长，而是何老师。
何老师安排这两个男老师，一个给我讲学校的课程设置以及价格，另一个给我讲怎么给孩子讲硬笔课。那个女老师被安排教我怎么处理前台的事务。教这些足足忙活了一个下午。
傍晚六点半时，闫老师叫我跟她一起站在门口，来一个学生打一个招呼。她示范了几次之后就进去忙其他的去了，留我一个人傻了吧唧地站在门口。
我做出一副故作随意的神态，一见到有家长领着学生来，就赶紧对小朋友笑着打招呼。可大多数小朋友看上去都很怕我，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只是畏缩在家长旁偷看我一眼，根本就不回应我的主动。家长看着我的眼神也是尴尬而陌生。此刻，我站在这里煎熬得要死，比起我之前卖房子时在地铁口来回推销还要痛苦。所幸这种煎熬只持续了十多分钟。
在学生基本都来齐之后，我的任务就是坐在前台练硬笔字。两个小时之后下班。这一天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一个星期后，我的硬笔字就已经练得超过了其他几位老师的水平；毛笔字不需要练，因为即使我两年没练，现在的水平还是在那几个老师之上。
我被安排做陈老师的助教，这时我才知道，这个陈老师几个月之后就要离职走了，之所以招我来，就是为了顶替他，接他的班。
今天晚上陈老师是软笔课，也就是毛笔书法课。学硬笔字的一般是幼儿园和一二年级的小孩子居多；而学毛笔字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硬笔字底子很好，家长希望得到进一步提升的孩子，大多是三年级以上的大孩子。
刚进去助教时，学生们看到我大都很拘谨。我现在还没有权力给孩子们讲课，而是一直站在陈老师旁边听他讲。上课约半个小时左右，当我因听腻了陈老师讲课，而抬头看向周围其他学生时，发现一个看上去初中生模样的女生，偷偷对我做了一个手势———竖中指。这是一个侮辱性很强的流氓手势。我气从中来，因为我毕竟以后是她的老师，可不能现在就让她看出我好欺负了。我迈着大步猛地朝她走去，她赶忙调整姿势低头坐好。我死死盯着她的后脑勺儿，见我迟迟不走，她慢慢仰起脸，用一种无辜的表情看着我，问我：“怎么了？老师。”我想提醒她缘由，便学着她刚才的手势，也竖起了中指。这时坐在她对面的女生，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所有学生连同陈老师一齐朝我看来，此刻我竖着中指的手还悬在半空，尴尬地僵在原地。所幸我脑子灵光，赶紧给自己打圆场：“抓毛笔跟抓钢笔是不一样的，抓钢笔呢、是用到食指、中指、大拇指三根手指，而抓毛笔是中指和无名指夹住笔杆，这样毛笔才能垂直于纸面，知道了吗？”我问刚才这个对我竖中指的女生。
“知道了，老师。”她点头应声附和我。
“好，继续写吧。”
毛笔课是上两个钟头，中间会休息十分钟。趁着休息，陈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他让我马上上课之后尝试讲课。
上课后，我先尝试找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学生试试手，便看到了刚才坐在对我竖中指的女生对面的那个女生，她看上去似乎很文静，而且字是这些人里面写得最好的。
“嗯，不错，结构掌握得很好。不过你这个出钩的笔法不太对，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这个女生乖乖起来，站到了一边。
“你不要站在右边，右边不容易看到，站在我左边。”
她又从右边走到了我左边。
“看着，这个钩挑的时候，它不是压笔，而是先稍稍把笔…”
“老师，你手咋抖得这么厉害啊！”刚才对我竖中指的女生大声打断了我。
“哈哈哈哈哈……”教室里笑声四起，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闭嘴！我看谁再笑！”陈老师表情冷峻，怒目圆瞪地嚷着。
一瞬间，所有笑声又戛然而止，安静得可以听见隔壁其他老师的讲课声。
“…你管我抖不抖干嘛，我能把字写好看不就行了。”我不满地小声凶她。
“你当老师的，写字还抖！”她小声呛我。
“闭嘴！”陈老师又厉声吼道。
这女生吓得立马闭嘴了。
“我这是…”我把声音调低，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的口型“我这是有病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后又变为一副怜悯意味很浓的严肃表情。
“我用筷子夹菜都是抖的。”
“噢。”她认真的看着我，表情中流露出同情。
“所以你不要再在乎我的手抖不抖了，好不好？”
“嗯。”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坐直身子开始写字。
示范完之后，我又挨个儿给其他学生指导。最后唯独没有给对我竖中指的女生示范，可能是她给我的感觉比较难缠，或者乐意做出一些让我当众出丑的事。我感觉我对她是有恐惧的。
课下陈老师对我聊起了她，我知道了她叫江妍钰小，名字是四个字的，上六年级；坐在她对面的那个文静女生，其实是她的亲妹妹，叫江亚菲，比她小两岁，上四年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