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之后,我们就将各奔东西,天之涯,海之角,见面不知何时期,我们友情或许得不到延续。正因如此,有件事必须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在心中藏掖了一整个青春岁月,如果再不说出来,灵魂将不得解脱,心中的土地也无道德滋养。
还记得初次相遇的地点是在食堂,你我坐了个对脸。我点了不超过10元的菜,而你居然点了三样肉菜,而且肉块从筷中脱落掉在桌上,你竟不速速衔入口中,在我看来这样的人必定家底殷实,不由得对你多了几分在意。
更让我吃惊的还在后头。大概是因为路过时有人撩弄头发,你的餐盘中出现了一根发丝,仅仅只有一根!那便足以令你放弃整盘菜。我当即欲哭无泪,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唉——不吃?”我说这话是带着情绪的,因为没办法接纳自己的贫困,只能将矛头指向更富有的人。可你似乎毫无察觉,轻描淡写地说:“再去买一份就好喽。”
“那剩下的……”
“你吃吧。”
这句话被我思忖cǔn出的复杂成分,既有嗟jiē来之食的卑贱,也有来自味觉盛宴的蛊诱。
食物的味道不会在味蕾上久久逗留,为求短暂欢愉,我想尽办法接近你,不惜躲在操场的松树后面,看到你踢的球朝这边过来,便跑到球的斜下方,硬生生用脑袋来了个碰撞。医务室中,我故作慈悲原谅你的冒失,实际上是想让你对我抱有愧疚,本以为没那么容易,但你却甘愿吃这个亏,从此作为陪护者和我成为了朋友。
仅仅这样,我做的事便足以遭人唾弃,可全部的罪行不止于此。我不是和你成为了朋友吗?这意味着我们每天都会在课余时间逛卖店,这对你来说司空见惯的事,我却为此感到难堪,两个人进入卖店,其中一个人却什么都不买,想必会被看作是穷鬼,于是我不得不每天都去购买一瓶最便宜的纯净水,纯净水一个月的花销够吃好几顿饭!
那次我们坐在花坛边享用零食,你突然说要上厕所,留下我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耷拉着双手说:“厕所里没有肥皂,手还没有洗干净,这些东西吃不了了。别这么看我,洁癖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立马抓住机会,趁离开时你背过身的瞬间将装着食品的袋子藏进宽大的校服中。
对于你的施舍,我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暗中讥笑你的愚蠢,抨击你的败家,显得自己多么高贵精明啊。
花坛是这样的情景,在教室中,如果你离开哪怕片刻,回来的时候都会对自己没喝几口的饮料瓶疑神疑鬼,“不对劲,怎么感觉变少了……”随后对身后的同学说:“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喝了?”作为你的同桌,我当然知道没那回事,但我昧着良心宣称对此事一无所知,这样就能顺理成章,或者说以赏脸姿态接过你那瓶还没有喝过多少的饮料,姿态中还夹杂着做作的被逼无奈。久而久之,你是个重度洁癖患者的事在班级传开,这给你的形象造成了影响,对此我难辞其咎,而你又一次表现得宽宏大量,反衬出我的卑鄙。
卑鄙是我的底色,认定这一点,今后不论做什么亏心事都不会有负担。我就这样像梦境之外的蚊虫,无声无息地偷取原本应该进入你体内的味道与营养,至此已经足足6年。来吧,是时候进行清算了,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吧?大概估算了一下,或许我要赔偿的金额达到了一万元,对于学生而言是笔不小的数目,短期内是无法偿还的,所以我立了字据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连手印也按了。所以……请给我点时间,请暂时不要将事情闹大,你看,我要是学业顺利,不是很快就能还上这笔钱了吗?
唉!你干嘛撕掉呀?什么,早就知道这种事,而且还是故意的。为、为什么?我不理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喜欢我,不仅想让我吃好喝好,而且看到漂浮着自己唾液的饮料与沾染牙垢的零食进入我的身子中,会产生快感……真是太奇怪了,唔,感觉好恶。对不起,我先告辞了,别跟过来,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