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我就是生于这最为混乱无望的南北朝时代,这是个政权、朝代更迭最快的年代,也是最为分裂、战乱最多的年代,各路大小英雄人物群起而争之皆想在这乱世分得一杯羹成就千秋霸业。
常年战乱带来的便是民生凋敝、伏尸百万血流成河,这是个令人绝望的朝代,绝望到人们已经放弃希望过上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上至皇帝下至士族大夫的贵族阶级更是将精力放在及时行乐上,整日沉浸在五石散带来的快乐中好不颓靡。平民百姓更是可以为了一口吃食不惜一切代价出卖自己的一切只为活命,甚至最为严重的时候竟常有易子而食的传闻发生。
我还是比较幸运的,我的母亲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将我护在怀里,师傅说他是在冬天下山化缘回来的路上捡到我的,小小的我就被母亲用衣服包裹在怀里用肉身给我取暖,可能母亲去世的时间太长了身子都冰冷了,我便哇哇大哭也起来,也是因此师傅才发现我看我可怜把我带回了寺庙收养。那是个雪天也是文成帝拓拔濬即为的第一年,战乱得到缓和的前夕。
就这样我被师傅带回了平成郊外山上的小寺庙,取法号悟字辈——悟缘。
寺庙不大人也不多加上师傅和我还有悟心、悟性、悟行、悟觉、悟世、悟了六位师兄一共八个人,师傅法号可玄是这祈安庙的第三代住持,上一任寺庙僧人都因拓跋焘的灭佛政策逃离了仅留了上一任主持圆空主持留守了下来,后来文成帝即为又开始大兴佛教,师傅才结束在外的躲藏生活,连带着躲藏期间捡到的六位师兄又重入佛门,将废弃的祈安庙修整一番重新接纳香火。
师傅带诸位师兄在山中开垦了荒地倒也是能自给自足,只有那年冬日实在没办法才会下山去化缘,可这兵荒马乱的谁也没多余口粮因此空手而归不说,还带回了我这嗷嗷待哺的一张嘴,为此整个冬日师傅和几位师兄每人从本就不多的口粮中每人省给我一口。
终于熬到了春暖花开,北魏一统北方得到了短暂的休养生息,几位师兄机缘巧合之下在后山见到了只刚生产的羊妈妈,便设法将小羊和羊妈妈活捉了回来,每日从那小羊口中抢下半碗羊奶将我养的白白胖胖的。
后来悟了师兄和我说,他们当初为了减少心中的罪孽是一路念着阿弥陀佛将羊妈妈和小羊带回来的,不过为了报恩我也将两个小羊养的白白胖胖的一直到他们寿终正寝也算报了养育之恩和让食之恩。
就这样我平平安安的的在寺庙中长到成人,在文成帝的带领下佛教又日渐恢复昌盛,且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寺庙的香火也日渐旺盛了起来。
这日轮到我正在打扫庭院,只见一个果子滚落脚边,顺着视线望去只见一前方一粗布补丁的女施主的竹篮掉落在地,连忙捡拾起来双手奉上,到底是佛门清修之地,再加上男女有别在离上两步远时我便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女施主您的果子。”双手向上摊开以方便她拿取。
“啊,多谢小师傅。”她的声音很错愕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般,抬起了正在低头寻找果子的脸。
只见那女子抬起头来明眸皓齿、柳叶弯眉、那双受惊的山杏眼在略有苍白的脸色的衬托在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等一下我在想什么啊!佛家之地我怎么能想到如此词晦,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之后我赶紧告了声阿弥陀佛,将果子放在了一旁的炉鼎角上慌忙默念着静心咒退下了。
夜里我又梦到了白日的那位女施主,梦到了她那补丁粗布衣,梦到了她那清瘦的身影和苍白的脸庞、又梦到了她那受惊的双眸和一丝不苟的妇人发髻、还梦到她对我笑了。然后便是诸佛、师各位师兄弟和百姓指责的面孔,大梦惊醒流了一身汗再无睡意便去了佛堂念经诵文祈求我佛原谅。
我的心开始不静了,越想忘记什么什么越入梦中虽都是无伤大雅的情景,但已然犯戒为此内心惴惴不安不由得整日恍惚了心神,
悟了师兄与我年岁最贴近,相处也多了些以为我是在寺中憋得烦闷了,便趁着采买之时告了师傅带着我一块下了山。
这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气果真最能抚慰人心,也分散了我不少的注意力。采买完了油、盐、菜种等物品趁着时日还早便想在集市上逛一会看看这俗家百态。
不料却恍惚间看到了那日的女施主竟也在摆摊,售卖的全是些女子绢花、头绳等小玩意,没由头的就觉得一阵欣喜涌上心头,随即又一阵懊恼她要是售卖的是食盐这种常用物品多好,那样的话便有理由和她说话了吧。
未带我的矛盾心里转换过来,只见一醉醺醺的大汉径直走向那女施主的摊位,随即两人好像在抢夺什么东西,女施主一弱女子当然抵不过魁梧大汉,只见摊位被掀翻整个人都倒在地上。朗朗乾坤竟无一人出手相助,什么世道,当即又气又怒一个箭步上前。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还有没有王法?”我擒住了那想要行凶的手。
“滚,哪里来的秃驴多管闲事。老子教训自家婆娘怎么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男子恶狠狠地将我推开,看他这胡子拉碴凶神恶煞的模样要是他不说我是真不会将他和那柔柔弱弱的女施主联系在一起的,这年纪看上去再大点当菀娘的爹都可以了。
的确这夫妻家事一般除非闹出人命,否则轻易是无人敢插手的。一时间我竟茫然矗立不知该如何是好。
“多谢小师傅,我无大碍,改日定当寺庙上香以谢我佛慈悲。”
女施主几句话便把我从窘境之中摘离了出来,可我分明在她那笑容中看到了除了感激之外的隐忍、失望和无奈。
“呸,晦气。”她那混不吝的丈夫得到了钱也不在纠缠,冲着摊子啐了一口便离去了。我这才发现她那相公一条腿竟然微跛。
“哎,这菀娘真是可怜啊,摊上这么一个混不吝的玩意。”
“要是她的公婆在世也定要拿着棍棒教育这个混账一番。”
“可不是吗?哎不过等有了孩子,在忍忍将孩子抚养长大也就好了,日子就看到头了。”
“可是林生丈夫这都从战场回来一年多了,都没动静,莫不都是菀娘……”
“就她那混不吝的丈夫天天混在酒馆赌场能怀就怪了。”
“哎,菀娘这孩子命苦啊,好不容易等到当家人从战场活着回来了,却成了这幅鬼样子,早知道还不如不回呢。” ·
“嘘……别乱说。”
“怎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嘛?他们男人前线打仗卫国出力的时候,囯无男丁我们女人在家中耕地种田伺候公婆把能做的全做了,结果回来之后偏有那不做人的,建功立业不知道有没有拼命,拿家中妻儿撒气倒是挺顺手的。早知都是死死在敌人手里到没有那么恨,偏偏死在在世人的“英雄”手中。”
那婆婆似乎是想起了伤心往事,越说越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