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日考完期末考试，还有几天才放寒假。班主任良老师在班上说了一些关于毕业分配的事宜，提到有改行意向或不想分回原籍的同学可以行动起来了。说到底，毕业分配这种灵活性很强的工作，还得靠“关系”，这个社会，没有机遇，没有关系，单靠自己单枪匹马希望渺茫……可是关系是什么？最后不都还要靠钱吗？靠钱疏通关系，靠钱跑腿。可钱从哪儿来？家里的经济条件齐莹很清楚，真的不敢指望，想到这，齐莹又黯然了。
收到《西南州日报》那位远房姑姑的来信。信中写道：
莹妹妹：
你好！来信收到了。在新的一年里，祝愿你好运满载来。
今年你就快要大学毕业了，这是值得庆幸的。此时此刻你的心情我也是理解的。想当年，1964年，我即将大学毕业时，心情就像将出嫁的姑娘一样，憧憬着美好的明天。明天是美好的，相信你的明天更美好！
你想到《西南州日报》来工作，我当然高兴。只是难度比较大。我已经问人事部门，并将推荐材料送上了，他们说，近两三年来，进报社的采编人员大致有两种：一是硕士研究生毕业生；二是在新闻单位工作过的年轻同志，但要有一定的新闻工作经验。去年新闻学的硕士研究生还要不完。其他人员也暂不考虑。鉴于此情况 ，我建议你考虑《青凤日报》，可能还容易些。如果那里有门路，希望不要放弃。当然，如果别的新闻单位有可能联系得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祝好运！
姑字
94.1.13
远房姑姑的来信，让齐莹还是很高兴的。尽管她知道那边不能抱太大希望，毕竟她们家和这个远房姑姑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一年级时到他们家借宿一晚的情景齐莹还很清楚地记得，实在不敢抱什么希望。人家也不欠她们家什么，能帮是情分，不能帮也是情理之中。看来联系工作，要进青凤，要改行，真如“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家里她也不敢指望。她的爸爸是个不擅于人情交往的，书生气十足的人，从齐莹懂事起，她对父亲的印象就是沉浸于自己的文学世界中，是一个理想化的执拗的人，一生信奉凭本事吃饭，让他请客送礼，比拿刀杀了他还难受。
他又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从黄芦县到紫田县，不管是不是单位里的人，十里八乡的群众来找他看病，不管是节假日还是半夜三更，他都会去，并且不收出诊费。不光医人，还医家畜，群众家里的鸡啊，鸭啊生病了，也来找他。还当接生婆，齐莹的记忆中，在黄芦县和紫田县，爸爸接生过的孩子不下20个。
在周边群众的口碑是很好的，可是认识的人中没有什么有权有势的，能说得上话的人。
至于妈妈，其实就是一个家庭妇女，人际关系仅限于农场里，对分配这些事情更是一窍不通。只希望到时如果能找到接受单位，要交一笔教育培养费时家里能支持。
去年毕业的师兄师姐说，要交4000元呢，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家里的经济状况她知道，有时她也很不忍心，但又不甘心接受命运的安排，分配回紫田县的某个乡镇中学当老师。大哥在深圳，工资也不高，因为还要租房子，那边花费也高。但他答应家里，齐莹毕业时如果要交改派费，他会想办法凑足1500元寄回来。
又收到了宋军哥哥的信，告诉齐莹他拿着齐莹的资料走访了几个单位，看来改行渺茫，如果是民院还好办些。他给齐莹提供了一个信息，青凤地区教育局专管分配的人叫冼立德，是他们的紫田县老乡，这个人比较爱财，如果找到接受单位，请他吃顿饭，送点礼物，他那边就能盖章放行。说到底，除了机遇可遇不可求，毕业分配还是靠权和钱。
齐莹心中茫然，天地之大，哪里才是她的栖息之所？天地这么大，事实上却很难找到一个接收单位。
人长大了，便需要面对许多的烦恼，许多的问题。不过，人都是要迈向死亡的。谁都如此，不能幸免。不管什么身份的人，最终都殊途同归。所以明白了这一点，就该在有生之年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尽量不要留有遗憾，这样才不枉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人生苦短，好好珍惜吧。
六月，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齐莹心中既迷茫无措，又充满了向往……
再有3天就要放寒假离校了，齐莹上街复印资料，这家叫“幸福”的复印店，是齐莹的老乡开的，因为齐莹经常来复印，一来一去就很熟悉了。本来3角一张的只收了齐莹2角一张。
老板娘和齐莹聊起了毕业分配，说：“紫田太穷了，我认识的老师，每月只发60%的工资，养活不了人。你还是想办法分配到别的地方。”
齐莹打定主义：第一，争取去青凤，其次去平城。复印时，齐莹看着店里的直拨电话，心念一动，征得老板娘的同意后，齐莹拨了刘春之前留下的他在柳城的电话，拨通了，可没人接……她在心中骂自己：真的没出息，为什么放不下他？
家里给齐莹寄来了40元路费。下午没有什么事做，齐莹突然心血来潮，跑到学校电话室，想给刘春挂电话，可是学校不让挂私人电话，只好作罢。
她不否认，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的心情确实很低落，精神上的失落很可怕，失去了精神依托，干什么事情效率都很低，不过她相信自己最终会解脱出来。
实习方案公布了。实习期从3月7日到4月10日。实习点已安排好了，齐莹班上要到平江县实习，那位军医哥哥师胜杰就是平江县人。
平江和紫田县毗邻，是西南州有名的富裕县，经济很发达。他们班在平江县有几个实习点，齐莹分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实习点---金堂镇。金堂镇是西南州的工业重镇，号称“西南州四大镇”，交通便利，通火车。从金堂镇乘火车到青凤要差不多两个小时。
齐莹去的地方是金堂镇中学，那个点有4个女生11个男生。教初二。要上的课是《背影》、《听潮》、《论雷峰塔的倒掉》，寒假里就可以开始备课了。
晚上齐莹正在教室里整理书桌，一个人影在窗前闪了一下，迅速将一封信放在她的桌子上，齐莹一抬头，看到是那个老缠着她的戴眼镜的人。虽然觉得很讨厌他，但好奇心仍驱使她拆开了信，看了下去：
小齐：
你好！收到这封信相信你已经考完了期末考试。相信你一定会取得好成绩。
最近我见了你总想跟你多说些什么，但由于环境等原因，我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看来，我只能让此信帮点忙了。
我是在银行里工作，前些年曾脱产读过中专，也用业余时间自学了大专，并取得了经济师职称，年龄也大你一些，所以我觉得称你为小齐比较合适，不知你是否同意？
近来我去你们学校的次数多一些，对你也有了一点了解，尤其是你获得了文化艺术节文学创作一等奖，让我很钦佩。我想如能认识你，并能当朋友相处，定会受益不浅，不知你意如何？盼回信。信寄洪山县建设银行本人收即可。
李明林
94.1 28
信中夹着两张邮票。齐莹不想回信，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插入这么一位她不愿结识的异性，她对他毫无任何好感，即使做普通朋友也不愿意。自然懒得去答理他，怕是一回信就扯上关系了，她不想耗费这种时间。何况再过五个月，她就要离开洪山了，对这个地方她并没有什么留恋，更不想再认识什么人。
一连两天，齐莹都到邮局给刘春挂电话，第一次没通。
这一次，总算通了，她的心跳加快了，对那边接电话的人说：“柳城棉纺总厂吗？请帮我转3089分机。”
一会接通了，齐莹说：“请帮我找刘春。”
对方问了一些情况，之后找人去了，齐莹的心跳更快了。
一会，那人回来了，说：“刘春调走了，已经不在这个厂了。”
齐莹的心一下掉进了无底洞，问：“走了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挂掉电话，齐莹心中难过，心情挺沉重，挺抑郁的，想不到他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脑海中又回响起暑假里刘春问她的问题：“你怕不怕我跑到广东去，不管你了？”“如果我失败了，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两年内没有音讯你怎么办？”虽然已经分手，两人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但齐莹仍真切地感到了自己心中那份惆怅和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