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宇料想全家很可能都已遇害,心中悲痛不已。若非老陈拼死相救,自己恐怕也早已命丧黄泉。他脑中飞快地闪过这几个念头,也来不及细想,打马直奔北门而来。眼看着离城门越来越近了,忽听身后远远地有人大喊:“速关城门!速关城门!” 张承宇一惊,回头看时,正是那七八个羽林军追了上来。他于是猛打几鞭,朝城门猛冲过去。
听见喊声,城门附近的人们皆四散让路。守城门的几个兵士,老远见是羽林军在追人,慌忙去关城门。在城门“吱吱呀呀”的关门声中,张承宇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刚好在城门合拢之前冲了出去。那几个追赶的羽林军眼见张承宇穿门而去,自己却要被挡在城里,又急忙大叫:“速开城门!速开城门!”等到他们赶到时,城门已重重合上了,气得他们大骂:“笨蛋,速开城门!”一边用马鞭狠狠地抽打那几个兵士,驱赶他们快开城门。守门兵士们不堪皮肉之苦,皆四散而逃。这几个羽林军无奈,一边骂着,一边跳下马来,手忙脚乱地把城门打开。城门刚开了一条缝,他们便又匆忙上马,紧加几鞭追了出去。
张承宇强忍左臂伤痛,边跑边想:“却往何处逃焉?” 刚才只顾逃命,并未想好确切方向。他忽然想起父亲曾叮嘱过找四位叔叔求助,心想:“此处距北方秦山白道城之马叔叔、马家兄弟最近,此时亦正好朝北行,只好先去投奔马家矣。”
张承宇的马快,很快就来到了瀍水边。他纵马涉水,快速趟过。过了河,发现左臂流血不止,忙跳下马来,从长袍上撕下一条布条,将伤口裹住,用牙咬住布条的一端,用右手将布条系紧。再上马回头看时,后面不远处已见尘土飞扬,那几个羽林军显然已追了上来,他于是继续上马飞奔。
又跑了十几里路,他猛抬头,才发现已经进了山区。眼前这路,就在两座山之间的山脚下,路两边均是树林,山上怪石嶙峋,甚是可怕。张承宇只顾逃命,不及细想。可眼看着坐骑口犯白沫,知其已疲惫不堪,心中甚是焦急。
前面刚转了个弯,他突然发现眼前一段稍宽的路段上一片狼藉!三辆马车歪倒在路边,十余具尸身横七竖八地散落各处,各带箭伤,姿势各异。车上原不知所载何物,均被洗劫一空,只剩些被砍断的绳索和油毡布零乱地散在马车四周。眼看是刚刚被劫的路过此地的车队。
张承宇不敢停留,只稍稍放慢了脚步,便从那片狼藉中疾驰而过。可刚跑过去没多久,忽听后面一声唿哨,紧接着就听到人喊马嘶,喊杀声一片,遂急忙勒马回头查看。
原来是在这一带活动的一股响马,专门在这山路间劫掠过路人马、车队等。他们这次有二十多人下山设伏,刚刚抢劫了路过此地的一个车队,正要回山。这时,山腰树上的瞭望哨又发现目标,传与树下的同伙,再传给首领。
那首领一听是几个羽林军在追赶一个人,立刻贪心大起。他素知羽林军的马匹最是优良,何不趁势一并劫了? 于是命令众人紧急设伏,放过最前面的那个被追赶的人,待后面那七八人进入埋伏区时,听信号,埋伏在路两边树丛中的响马一齐撩起绊马索,把马掀翻。众响马按令行动,羽林军被掀翻后,众响马先是一阵乱箭射出,然后迅即齐出,将那几个身负箭伤的羽林军分割包围。一阵乱刀乱枪混战之后,几个羽林军尽数被杀。
几个响马分头去追那跑散的马匹,另几个响马则去那被杀的羽林军身上搜寻值钱的东西。众响马得手,嬉笑打逗,互相欣赏各自的战利品,似无意立即撤离,更无追击张承宇之意。
张承宇见状,便知那群响马们已连劫两拨过路人马。他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胆量,竟连羽林军都敢下手,可见其贪心之重。他不敢耽搁,以免生变,遂调转马头,迅速离开。
他又跑了一阵子,自思已摆脱了追敌,脱离了危险,这才觉得人困马乏,看那马似是走不动了。于是跳下马,靠在路边的树干,一边坐下喘口气,一边理理思绪。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既快又突然,不容他有时间细想。现在想起全家人可能已全部遇害,不禁泪如雨下。他两手抱着头,浑身颤抖着,放声地大哭起来。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和妹妹的音容笑貌,不时地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想着:“亲人均离我而去,吾将如何是好耶?”
哭了一阵子,他渐渐静下心来。他翻身跪在树下,双手合掌于胸前,心中暗暗发誓道:“吾定要查出告密者以诛之,为全家老小报仇!” 发过誓,他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这才觉得饥肠辘辘,想那坐骑必也口干舌燥,饥饿难耐。
他上了马,咬牙缓步前行。待出得林来,忽见两边有些许农田,右侧有一排一人高的树丛,后面是一片玉米地。张承宇喜出望外,拍马过去。他四处张望,希望看到农户,讨些玉米充饥。可这荒野之处,一个人影也没有,于是心道:“只好先‘借’些充饥矣。”
他纵身跳下马,钻进玉米地,捡大个儿的掰下几穗。他剥了一穗,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随即又剥了一穗喂给马吃。此时正值夏季,玉米还鲜嫩未熟,很容易啃吃。张承宇直觉得那生玉米竟如此香甜可口,直吃得满嘴都是碎玉米粒和乳白色的玉米浆。那马竟连整个玉米棒都咬碎吃掉了,且一连吃了十几穗。塞了一肚子玉米,张承宇又掰了几穗揣在怀里,便牵马往前走。
过了那玉米地,却是一小片苹果园。因还不到季节,这个时候的苹果也就只有半个拳头大小。张承宇也顾不得那么多,先摘了一个吃了。苹果青涩,酸多甜少。他又摘了几个喂马吃,那马吃着吃着,忽然竖起了耳朵,扬头四处摇晃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张承宇转头朝那片刚刚经过的树林望去,见有尘土扬起,似有大队人马朝这边奔来,心中不禁又是一惊。他急忙翻身上马,策马回到路上,回头望时,远远地望见一队羽林军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原来是那两个羽林军将领——胡顽和蒋彪,带的一队羽林军追上来了。他们追到树林里,沿着两山间的山路蜿蜒急行着。前面一个转弯儿,他们突然看见前面的一片狼藉:三辆倒在一旁的马车和遍地的尸身。一群响马正在那里搜摸几个羽林军的尸身,另一群正牵了羽林军的高头大马要走。
胡、蒋二人一见此景,不禁怒发冲冠,这响马竟如此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劫杀羽林军!二人大喊一声,率先杀了过去。那群响马只顾抢劫,早忘了派人瞭望,被诸多羽林军冲过来围住,只得仓促应战。一阵混战之后,众多响马先后被杀,只有几个跑得快的逃进了密林。蒋彪还不解恨,跳下马来,欲带人追上山去,胡顽急忙阻止。两人稍作商量,于是派一个人回去报信,其余的人继续追击。刚钻出树林,便远远地望见前面跑着一匹白马,料是张承宇,于是快马加鞭,紧紧地追了上来。
张承宇刚才填饱了肚子,兼稍作了休息,虽然左臂伤口仍然阵阵作痛,此时却精神倍增。过了那几片农田,又钻进了山区。就这样又跑了十几里路,来到了一个叉路口。
他停下来,转了一个圈,决定左转走小路,希望能甩掉追兵。小路崎岖蜿蜒,树密阴森,骑马无法全速跑开,只能快走。
出得树林,一片光明,小路右边沿路一字排开有三户农宅。农宅的院落都比较大,均由一人高的篱笆围成。两家的篱笆墙之间只有一肩多宽的通道,估计刚能挤过一匹马。后院宽阔,直通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