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夫妻关系好不好,家,始终是一个可以让人摘下面具,放松心情的地方。上了一天班,颜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要换鞋,就发现门口的鞋架上有个塑料袋,瘪瘪的袋子口系着,她好奇地拿起来解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安全套,随即一股恶臭飘了出来,显然是刚用过不久。
颜云已经上了环,所以,她们家从来就没买过这种东西。看到这里,谁都会明白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颜云不知道是不愿意承认,还是不敢去想,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怒也不悲。她木然地换了鞋,换了衣服,想去厨房做饭。然而,那个塑料袋像是有什么魔力,一直吸引着她的目光。她下意识地又打开方便袋,一股污秽的臭气直冲鼻孔,她被刺了手似的,把它扔回了鞋架。
千真万确,那是一个用过的安全套。怎么会有这东西?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进厨房努力把思想转移到吃什么菜上来。
她手上切着土豆丝,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不一会客厅那边传来了开门声,接着又是轻轻地关门声。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睛早就离开了土豆和刀,关门声不大,却惊得她手一颤,土豆随着滑动了一下,刀重重地切在了手上。
颜云好像没有感觉到疼。当她回过神来时,血已经把菜板染红了一片,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她转身去屋里想找东西包扎一下。可当她走进门厅时,发现鞋架上的方便袋没有了。她愣在原地,泥塑般没有了思想,没有了知觉。
门开了,张青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今天外边真冷,冻死我了。”他搭讪着。
“做好饭了吗?”没等颜云回答,他就转身去了厨房。
张青竟然没发现她的手还在滴血?!
“你切着手了?歇一会儿吧!我去做饭。”等他从厨房返回来,才淡淡地问了一句,说完拿起挂在墙上的围裙就要走。
“鞋架上那个塑料袋哪?”颜云问。她没有看张青,语气也不带任何感情。
“什么?哪里有啊?你看错了。”他有点语无伦次。“快去包一下手吧!你看地上都是血了。”
“那个东西是怎么回事?”她这才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张青回避着讪笑着:“那是别人用的。”
“别人会跑我们家干那事?”
“是老高带个女的,跟我说没地方去,想来咱家,我咋好意思说不让他来呀?!”张青继续申辩。
“我打电话问问老高,”颜云说着话,就要去墙上的包里拿手机。
张青跨前一步,挡在她前面说:“别闹了,是一个常坐我车的客人干的。”
颜云顿时的眼泪奔涌而下,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你连编瞎话都不会。”她冲到床前,抱起被子要从窗口扔出去。张青紧跑几步,从后面抱住她说:“别闹了,你看你手上的血都弄被子上了 ”
“我的血脏吗?我的血比那些东西干净。这被子让你们弄得更脏,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她疯狂地撕扯着张青。
“你走,你滚,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不想再看见你。”颜云歇斯底里地吼着。
颜云虽然被气得要发疯,但是,她这次没有去揭张青的伤疤。几次的被怼以后,她不敢再在他面前说与劳改有关的所有字眼。
张青愣了一会儿,指着她说:“ 闹,你就闹吧!”说完摔门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颜云站在原地,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她的右手捏着左手食指的伤口,任凭泪水往下流淌。胸前的衣服被打湿贴在身上。颜云的心也湿了、凉了。她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往事如洪水般,冲垮了她刻意垒筑的防线喷涌而出。
颜云曾经十分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想,把一切的不愉快都忘记。然而,事实是,她越是刻意要忘记的那些东西,却总是顽固地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里出现。
张青不在的这八年,她曾割过芦苇、扛过水泥、贩过假烟。去地里打工差点摔死,被小流氓欺负差点失去一个手指;曾经穷得给孩子买不起一个包子。为了挣钱,她早上3点多起床,把四岁的女儿锁在家里,晚上回来看见不懂事的孩子,把屎尿弄得满身满脸都是。
孩子在幼儿园被同学欺负,在学校被老师辱骂,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一个人扛着。
无论多苦多难她都忍受着,为的是等张青回来,还给自己一个宁静温暖的家。可是,她想错了,张青带来的不是温馨,而是一把利刃,他无情地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她想:自己应该好好地静下心来,客观地审视、反思一下这段婚姻了。这个让她耗尽了青春;受尽了煎熬才换回的,完整的家,是否还值得守护?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错在哪里?
颜云坐在地上,头靠着床,她好像没有了任何知觉,她不觉得累,也不觉得渴,闭着眼心绪烦乱的不想再考虑任何事情,身体疲乏的眼睛都懒得睁。
迷迷糊糊中,自己骑着自行车,漫无目地地走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 天上还下着雨,走着走着链条突然断了,自行车的轮子上沾满了泥巴。
颜云使出全身的力气使劲往前推,她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四处张望,想找个人帮帮自己。
这时,只见前面来了一个人,来人撑着一把漂亮的花雨伞,低头大步走来。等走到近前颜云才认出来,来人正是张青。她认为张青是来接她的,惊喜地叫了他一声,谁知道张青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她一样,与她擦身而过,没有侧一下头,也没有回应她一声。
她诧异地回过头,扔下车子去追他,却怎么也迈不动腿,情急之下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耀眼的阳光,已经从窗口照射进来,难道张青一夜没回来? 颜云猜疑着强打精神想站起来,可是,她的腿麻木已经不听使唤了。她慢慢活动了一下,缓了一会这才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她感觉到嗓子眼一阵刺痛,嘴里干的舌头动一下都费劲,她刚想去找点水喝,刚一迈步头就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就在这时,在小卧室里传出来一阵呼噜声。
颜云扶着墙来到客厅,见张青的手机正在充电,她突然有一种想翻看一下他手机的冲动,于是,她拿起手机,见有六条未读信息,内容如下:
3:50:没有人就早点回亲爱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亲爱的我是真的好想你
3:52:你看着孩子像你嘛
4:08:为什么不回信息 干嘛了
4:31:回家了嘛
5: 34:我好几个信息你一 个也没回,你还说这么的想我 那么地想我,嘴上说 那心还不知道在哪里来
6:14:生气了?开个玩笑也不行嘛。生气以后不和你聊了。看来是真生气了也不回信息也不上线了
(这是原信息,一个字一个标点也没有增减)发信息的号码是: 15006881261
看完后,颜云肺都要气炸了。她拨通了那个发信息的电话,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她就把张青的手机拿着去上班了。她想看看这个号,打回来时说啥。
在班车上,张青的手机响了三遍,颜云没接。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同事面前丢脸。等到了单位避开始众人,颜云打过去。
“你拿我的电话干啥?”刚接通,张青暴躁的吼声传了过来。颜云一听也没说话,就马上挂断了。
快下班的时候,电话又响了。电话联系人是“好兄弟”,颜云知道好兄弟是个饭店名。她接起电话来,原来是找张青接人的。她就打了张青的另一个号,想告诉他去接人。 第一次没有人接。第二次打通了。
“你神经病啊你?”电话里张青骂道。因为有同事在旁边,所以,颜云假装没事似的,对张青说:“好兄弟叫你去接个人。”
等颜云下了班回到家时,张青没在家,屋子里还像昨天一样乱,厨房里她切了一半的土地已经干巴了,案板上和地上的血迹也没有擦拭。颜云实在没心情去收拾,也不觉得饿,就简单洗漱了一下,喝了点水便上床休息了。
一整天颜云都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任凭那些糟烂的事在眼前一幕幕地轮番上演,摧残折磨着她的心。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深夜一点多种了,颜云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张青也没有回来,颜云打他的手机也不接。想一想,自己苦苦守候八年,却换来这样的结果,颜云心有不甘。
她做梦也没想到张青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