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这张略微拥挤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便缓慢地翻过身来,一旁的裕儿已然熟睡,高挺的小鼻子正呼出几股均匀的气息,我只好又转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呢……若这里是辰光阁的地盘,那迟早还会再遇见那群人,我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重新面对这一切呢……我从被窝抽出手臂,将它压在了脑袋下面,并打算整夜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好把这些繁琐的事情全理清楚。
就在这时,我脑中却闪过了一个想法:既然裕儿说自己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记忆,那我为何也不变成这样呢?我的心里顿时窃喜起来。先做这样的打算然后静观其变吧,免得到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再说起以前的种种是非,说不定我会哭得很狼狈。
如果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也必定不会将怜悯之类的情感再次加诸于我的身上,我并不需要这些人的同情。就让那段不堪的日子永远地留在过去,而我……只需要记得其中的一些人——给我带来快乐的和让我觉得痛苦的。
会厅里,静长老已经急得坐立难安,“派人去找!马上!多派点人!”
“哎哟!你莫急!她丢不了的!这里可是布下了好几层的结界,就算是我硬闯也闯不出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叶长老倒是一脸镇定。
“可是……”
“这大晚上的……那孩子说不定已经躲到哪里睡下了,再说了!她刚从那个箱子里爬出来,不得到处去转转嘛!那可是八年!八年呐!这不得憋疯了……”叶长老依旧宽慰着室内的众人。
“明日再寻吧,夜间行事确诸多有不便之处。”华长老缓缓地打出了一个哈欠,随即揉了揉眼角被挤出来的眼泪。“真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我才刚合上眼,裕儿就将我推醒了。
“该起来了!咱们要去餐室拿饭食。”见我依旧蒙头大睡,她继续推搡了起来,“快点!快点!”然后她便一把掀开了被子。
“你们不是不用吃东西吗?”我不情愿地坐起身。
“你们?”她觉得好笑起来,“你不是我们啊?那你是谁?”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哎……行吧行吧!”我跟着她简单地整理了下着装便一同出门了。
最后,几位长老风风火火地带着一大群人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餐室里和裕儿争抢桌上的一杯灵草茶。
“看来她恢复得很不错,你们瞧……她的胃口竟是这样好!”叶长老指着桌上的一堆食物同旁边的众人说道。
我俩显然被这样的阵仗吓住了,绕在一起的两双手已经忘记了该如何收回,口中塞满的面食甜点竟也忘记了咀嚼。
静长老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眼前孩子们的可爱模样会心一笑,“继续吃吧,多吃点。”随即轻轻地挥了下手,示意身后的影卫立即散去。
用完餐后,我便跟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他们并排坐在我对面许久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我左看右看,我被他们看得心里发了毛不自觉地放低了视线。
“啧啧!像!是很像!”正对面的老头子手里拿着张纸片,他总是看看纸片又再看看我。
“你又没见过前辈,你知道个什么!”最右边的婆婆说话了,那老头却不服气地朝她抖了抖手中的相片。
“你们是……”终究还是我先发问了,他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再次将视线汇集到我身上。
“谢谢你们救了我,可……我并没有什么潜力,那些孩子……”我话还没说完,那个老头子就趴在桌上笑了起来, “你们听听!听听她在说什么……哈哈!她竟然说自己没有潜力!”
我却恼怒起来略微不客气地说:“有什么好笑的?真是莫名其妙!”
“嗯……这脾气倒是不像前辈,却似乎有点儿像你啊!老叶!”最右边的婆婆又开始打趣起来,那个叫老叶的却笑得更夸张了,我只好无奈地看着面前这几位只顾说笑的老小孩。
还有完没完了?辰光阁竟然是这样几个不靠谱的人统领着,看来异族就要快完蛋了,我在心里默默想着。这时,左边一个看不出年龄的中年男子又轻笑起来。
“你大可以放心,我们异族是不会完蛋的!”我心头一紧,难道他有读心术吗?
“我是藜,你可以和别人一样叫我藜长老,不过还请随意。你正前方这位正笑得喘不过气的老头叫叶,旁边依次是华和静。”他说完后便一直温和地望着我。
“你叫诺,承诺的诺……对吗?”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叶长老将手中的相片推到我面前,“这是你的母亲——先宗主思。”
“什么?”我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并没有着急着去看桌上的相片。“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呀!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要不是她的孩子,我们又怎么会费心救你呢?”叶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移了话题,“你们说,那个回生术是不是适用于所有人啊?要不……哪天弄个人类回来试试?”
我缓缓拿起桌面上的相片,那上面的女子的确与我有几分相像,甚至连她及腰的长发也是好看的卷状,隐隐地,我记起了花园中的那道背影,他们的话也逐渐变得可信起来。
可这……不是莲的故事吗?怎么又成了我的故事呢?我不是个孤儿吗?从很小的时候起便被芸妈养在了古堡里。所以是莲假冒了我的身份?并且在发现了端倪以后又找借口将我除掉?
“不错,事实就是你想的那样。”
藜长老又在偷听我的心里话,而此刻我也发觉自己已经露了馅,并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装失忆了。
“后来,枫在异界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你,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仪式,你便又能站在这里了。”静长老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她上前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而我手里则紧紧地抓着相片。“我曾是你母亲的学生之一,我很庆幸自己能够拯救老师的血脉。”
可我依然被这件事冲击着说不出话来,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位激动的老婆婆。
“这里是清平院,是辰光阁储备和培养能力者的地方,这里所收容的都是战火中遗留下来的孤儿。以后,你便也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学习一些必要的技能,我相信……作为前辈的继任者,你一定可以再现她当年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