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半个月,我一直吃住在医院里。
因为优爱向来喜欢过“奴仆成群”的日子,所以伺候她的护工,最多的时候达到过十一个、最少的时候也有四个。
要不是VIP病房套间面积再大也有限、即便打地铺都睡不下太多人的话,我猜爸妈一定会安排一支“护工加强连”过来。
然而伺候的人再多,我所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幅众生百态图罢了。
打着呵欠抠手指晒太阳的、借口出去打电话半天不见人的、东跑西颠到处串门的、凑在一起闲话家常的等等。
都有,又都不止这些。
反正给优爱梳洗擦身、端茶送水、盛饭布菜、扫地跑腿等等的活计,有我这个所谓的妹妹在。
既然优爱那么喜欢使唤我,她们自然也乐得躲懒偷闲了。
只需要在优家来人的时候,稍微表演一下敬业,再加上我因为人微言轻而选择了缄默,所以她们的工资基本上算是白得的。
这样一成不变、只剥削我一个人的日子,终于因为另一个人的到来,而有了些许的变化。
只是这个人的出现,让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来人是我高中时期的学长,名叫杜烈。
三年前,在我作为高一新生报到的那天,刚刚毕业的他回校来帮忙,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他亲自带着我办理完注册手续后,又热情地领着我去了我的班级。
一路上,他不停地给我介绍着学校和老师的情况,还故意露出一副贼兮兮的八卦模样,告诉了我许多小道消息。
这种情形,与他高大俊朗英挺帅气的外表实在是有些不衬,却又莫名显得可爱与亲切,并且二者之间毫无违和感。
我当时的心里,控制不住地泛起了丝丝的暖意,有一种想向他靠近的冲动。
不过,他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还不是他有趣的性格,而是他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比夏日正午的阳光都更加的炽热,却并不灼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算准确,总之在他的笑容里,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杜家早些年也是安城的世家之一,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举家移民去了美国。
杜烈生于美国长于美国,到了读高中的年纪,他才回来接受国内文化的教育。
据说是为了增加人生体验,他甚至还参加了高考,然后揣着一份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回去了美国。
相识后的三年里,我们时常会在网上聊天,他偶尔还会给我写信。
因为他说,亲笔书信,是表达诚意最有力的凭证,没有之一。
在我每年的生日前,他都会寄祝福卡片和小礼物给我。
那些礼物中,大部分是他自己动手制作的,虽然不值钱,但心意暖人。
他之前并没有告诉我,自己有回国的计划,所以见到他时,我即惊喜又意外。
只是这一次,他却是以优爱影迷的身份,出现在医院的。
他是这几个月里,第一个来探望的影迷,优爱当然会喜出望外,我却只觉得一言难尽。
凭优爱那么烂的演技,竟然也会有他这么忠心又铁杆的影迷,不惜漂洋过海也要来探病,这可能么?
恐怕就算可能,他也只会是优爱曾经众多的脑残颜粉之一吧?!
所以他的突然到来,令我不禁有些怀疑,他之前跨越重洋与我保持着联系,不会就是因为……我是优爱的妹妹吧?
但如果真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从来都不向我打听关于优爱的事、或者索要她的生活照呢?
脑残粉不都有窥视偶像隐私的癖好么?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并不是普通的追星,而是已经上升到了另一个境界,比如说……暗恋?!
总之,每每看到杜烈为优爱跑前跑后时,我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
彼时的我,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有个专业的名词,叫做失落。
之所以肯定是失落,而不是吃醋,我也是在多年后,经历过了真正的男女之情,才能分清楚这两种感觉的。
“要我说,你可真是人如其名了,一看见你呀,我就想到了‘骄阳似火’那个成语呢!”
这是我进病房前,听到优爱说的话。
声音娇俏、语中含笑,明显不是在我面前那个一说话就夹枪带棒、无风也能起浪的神经病了。
似乎只有在这样优质的异性陪伴着她的时候,她才能找回自己身为优家千金该有的风度和礼仪。
“……我想回家一趟。”这是我进门后,开口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说之前我有些迟疑,因为杜烈这些天,虽然每天都会来医院待上两三个小时,但也只有这两三个小时而已。
所以我的要求,未必会得到优爱的允许。
但只是不允许也就算了,怕就怕等爸妈来了,她又会一个大状告上去,然后再一大顿惩罚向我砸下来。
优爱听到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果然立马就变了,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拒绝,一旁的杜烈却抢先说道:
“你们高考的成绩应该早就下来了吧?算算日子,连录取通知书也都差不多要发到你们手里了,你考上的是哪所大学?”
他好像根本没担心过我会考不上,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我点点头,正想告诉他,我的成绩和即将就读的学校时,优爱却已经在不耐烦地冲我摆手并喝斥道:
“行了行了,你走吧!但是,必须要早去早回,听到了吗?”
我知道她为什么要阻止我说话,不过我倒是也懒得跟她一个病人较劲。
于是我给她的回应,只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直到走出去了很远,我都仿佛还能听见杜烈耐心地安抚着她的声音。
我垂下了眼睑、敛去所有的情绪,只是脚步却迈得更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