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她看着我的表情若无其事，但又有继高中毕业后重逢的温和，可是，她嘴角的鲜血，此时又是如此不合时宜。
随着我的走近，我们还不到一个社交距离时，江宜晨轻声把我叫停。
“张沫。到此为止吧。”她的语气即使在这样的场合还是一惯的云淡风轻，接着顺势用衣袖擦去了嘴边的血，在看到袖子上刺目的血迹时，她轻轻搭了我一眼，眼帘朝着被一群猛兽似的人们包围住的笼边一掀，有些扭曲地笑了笑：“你竟然没有失去理智。你没吃那里的人对吗？”
我面对着她复杂的眼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惨笑着说道：“江宜晨，没关系的，这……这没事的，这个鬼日的学校有古怪，是这个学校的问题，又或者是什么致幻的化学气体，我们先……先离开这儿，去报警！”
我再次上前想尝试着抓她的手，我想让她和我一起离开。可是江宜晨漠然地退后了一步，我们之前的距离就像隔着永生永世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在那边说：“你走，我不想吃掉你。”江宜晨说完这句话，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玩味的笑容。
我看着她的笑恍如隔世：“怎，怎么会？你明明是清醒的。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喃喃着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我看到了江宜晨收起的衣袖里正在滴下更新的血滴，她的眼睛没有泪水，眼圈却随着时间的流逝，爬上了紫红的晕，有什么东西正在由内而外的剥夺她的生气与灵魂。
另一边，又一个人从野兽状态中惑然苏醒，她的近视面容让我知道她四处张望的原因，正是在找她的眼镜。
江宜晨猛然弓下了腰，显出了狼狈之态，她大口大口的呕着越来越深的血，手指紧紧扣着地面，接着我看到她自己的舌头顺着血液掉落在地，登的一声。
她抬头再次看向我时，双目已经赤红，眼中写满了狂野与欲望。
我在原地没有动，死死地回看着她，这之后周围起身短暂苏醒的人越来越多，江宜晨好像在用着最后一丝理智，紧扣住那个继她之后最先苏醒住的眼镜妹，此时，眼镜妹早已找到了她的眼镜，看清了这一切，疯狂地擦拭口角的鲜血仿佛这一切不曾发生，她崩溃地尖叫声，仿佛刺破云霄。
走。
是我向后转身时，看清楚的，江宜晨失去舌头后做出的嘴型。
我拼命向后跑去，就像疯子，再也没回头。
我的心情，在当时没有人可以理解，而我永远也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哪怕在所有事结束后，记者对我的采访中，我也没有宣之于口。
在我逃亡的过程中，我没有惧怕，而是滔天的愤怒，那种愤怒和无可奈何的绝望足以在一瞬间把人逼成疯子。
我疯狂地朝着连廊跑，身后是愈发鼎沸的吼叫嘶吠，我不曾回头看去，天已经大亮，我带着汹涌的怒意，甩开那扇铁门，闯进了教学楼里，我没有关那扇门，而是绝对抱着必死的决心，我定要让全部人，不管是这件事的策划者还是平民，统统一起陪葬。
最可笑的是，教学楼二楼的会议室正在传出使用着麦克风的男人声音，他们竟然在置我们一群新生于死地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在另一栋如此逼近的楼内开早八会议？!
我冷笑一声，上了二楼开门大咧咧地闯了进去，屋里老师和学生们都不少，像是部门之间在开会，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我，脸上写着满满的恐惧。我知道，这一夜过后，我这一身行头，快被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血溅成血衣，他们确实该怕我，就该用这种畏惧的眼神看着我，看着唯一的幸存者。
我一把上前夺过讲台上那个男老师的麦克，扫视一圈，漠然地说：“你们狗屎一样的新生入学考核。我赢了，但很抱歉，你们都会死。”
这时，众人还眨着迷茫的眼睛，不知道之后将会发生什么，而门外渐渐逼近的呼隆呼隆声，告诉他们所有人，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时台下有位西装革履的女士站起来，探身朝门外望去，并严肃地对我说道：“同学，我们的新生入学考核是在月底，拟定在致远楼进行，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这群学生是要做什么！”
我听完不由得心头一颤，但我几乎立刻摇了摇头否定，我觉得她是在骗我。我抓起讲台上的一根钢笔，拔出笔帽，冲进排尾，拽起了一个看着穿着正式，但面相不像会撒谎的年轻女孩，我把笔尖深深压在她的动脉上，墨水和鲜血混成了不详的暗红，就像我这一夜看到的那样。
而她竟然随随便便就哭了出来，而我到现在经历了这一切，还没能掉下第一滴眼泪，我当下快要忘了我要问什么，我想脱口而出的是：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哭。
女孩晶莹的瞳孔弧面上映出了我身后像丧尸一般疯狂涌入会议室的同学们，她的瞳孔恐惧地缩小。
我问：“告诉我，这个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
女孩颤抖着狂点头，要背过气似得说：“同学，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入学考核还没有开始！我像你保证，我是你的学姐……求求你，他们要过来了！！”
咀嚼声和撕扯皮肉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觉得浑身上下冷冰冰的，我看了女孩一眼，又看到她座位下的一体式铁柜。
那很小，犹豫了两秒，我还是拉着她强行挤进了桌子下的铁柜里。空间狭小的我们只能面对着面蹲抱在一起。
对于她来说，外面的世界无非是烽火狼烟、茹毛饮血的修罗场一样的存在。而对于我来说，那又是另一番境地，因为我知道，谁会在外面，而我永远被留在了里面。
女孩很聪明，丝毫没有出声，不像在电影中关键时刻露出马脚的猪队友，只是她的泪水无声的打湿了我小臂处的衣料，那泪水又顺着衣料，刺痛着我的伤口，我轻轻动了动手指，抚慰着女孩的脊背，一下，一下，无比温柔。我想，我该是痛哭起来，可是，我再没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