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便是天堂吗?我日复一日地从花海中醒来,却不见落日与星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恢复了意识之后,我就一直被困在这座花园里,花园的中央有条很短的路,可我却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觉得累了便就停下脚步看着周边的蝴蝶嬉戏。
那尽头有位女子,通身的白裙伴着被风吹起的红色花瓣彼此飘逸着,但她总是背对着我,那头洋洋洒洒的黑色卷发就这样轻柔地垂在她的腰际。有那么几次,我觉得自己就快要触碰到她了,但这个时候总会刮起一阵狂乱的花瓣雨,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已消失不见。
昏暗的室内,众人正围在一具透明的玻璃水箱前。
“我说……真的要把那孩子放里面?”一向雷厉风行的叶长老竟变得谨慎起来,“那书上真是这么写的?静长老可别弄错了……唔,怎么竟觉得点不靠谱,又不是复活一条鱼……”
“其实我也很疑惑,但书上的确是这样写的。别的不说,就单单是这两样:赤泉古井里的泉水和乌林山上的长生藤,那可都是疗愈的圣物。”静长老翻开古籍再三确认了里面的内容,“然后将伤者放入其中……于月光照耀处静置,长生藤花开之日即是再生之时。”
清澈的水溢满了玻璃箱,永生藤贪婪地绕住了箱内的躯体,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具翠绿色的人俑,部分的藤蔓得到了少许血液的滋养,已经生出了指甲大小的紫色花苞。
“滴答滴答……”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落到了我的脸上,我从花丛中坐起朝四周望去,那女子正在不远处浇着花,但她仍然背对着我。
“你该离开了……快些走吧……”一道轻柔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鼓起勇气,“你是谁?”
她并未回答我,只是依旧重复着口中的话语。我想探寻个究竟,轻轻地起身朝她走去。和预料中一样,又是一股狂风朝我袭来,我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着平衡再次前进,但视线却随着意识一同模糊起来,那白影也渐渐消失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将这一切都吞噬殆尽。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很轻很轻,就像一片羽毛在海上漫无目的地飘着,阵阵的海浪拍打过来,将我推得更高更远。忽然,我又重重地摔进海里,冰冷的海水就这样淹没了我,它们争先恐后地进入我的喉咙,呼吸变得极为困难,我便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月光柔柔地洒了进来,紫色的花朵缠绕着每一处身体,随着呼吸一同升起的是几串微小的气泡,我好奇地伸出手,却碰到了冰冷的玻璃内壁。陌生的房间让我觉得十分不安,于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从玻璃箱里爬了出来。由于并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我想眼下最好还是静悄悄地避开所有人。
窗台下是一座红棕色瓦片的屋顶,我只是轻轻一跃便已站到了上面,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轻盈过,总觉得还处于梦境之中,我使劲地掐了掐大腿,身下传来的剧痛让我清醒了几分。
但我脑中却依旧清晰地记得莲将那把银刀深深地刺入了我的身体,正想着,我便向胸口处摸去,并无任何的不适。我回头看了看那个诡异的玻璃箱,也许,这里面有太多的事情是我暂时无法想通的。
我抬起头朝夜空望去,今晚的月色皎洁如霜,可我却不禁犯了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为死而复生感到高兴,他们一定会担忧如何继续活着,如何再次面对过去的人……
“你是新来的吗?”一道清脆的女声打乱了我的思绪,我紧张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哈!我在这儿!你回头!”
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短发女孩正坐在高处的屋顶上悠闲地晃着双腿。
“我问你,你是新来的吗?”她从高处跃下一下子就站到了我面前,我被吓得连连后退,差点从这层的屋顶上落下去。
“嗯……看你的身手,是新来的没错了。”她上前几步扶住了我。
“这是……哪里啊?我刚来不久并不熟悉。”
“这儿是一个秘密基地!专门收集和培养像我们这样有潜力的少年!是一群老人家们管理着……呃……叫什么阁来着,呃……光……什么光什么来着。”她羞怯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辰光阁?”我惊讶地念出了声,她连连点头。
“我的记性……总是不大好,那几个老婆婆把我救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就连恢复之后也很难再记住一些东西了。不过我总是会勤加练习的,可这也不能全都怪我,明明就是它的名字太拗口了!”
望着眼前这个嘴里不停地蹦出连珠炮的女孩,我不禁笑了起来,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叫阿诺,你叫什么?”
“我叫裕,衣字旁加一个谷物的谷。”她也朝我温和地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点儿溜出来看月亮,一个人待在房里太没劲了!你呢?我看你刚刚好像也是翻窗出来的。”
“嗯……看来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我也是睡不着才出来走走的。”我已经到了可以随时随地可以说谎的程度,并且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原地。
“什么人?是什么人在屋顶上?”
“糟了!是夜间的纠察队!快跑!”她拉着我就开始在屋檐上飞奔起来,看着脚下被踩乱的瓦片,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此刻却是什么也顾不上,我只能闭着眼睛跟她一起在这十几米的高空中奔跑。
“明天肯定要挨老头子的骂了,你会怕吗?他很凶的!”话音刚落,她已经带我跳进了一扇窗,“今晚就先委屈你一下了!”她迅速地关上窗并拉紧了旁边的窗帘。
一队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暗室,而那玻璃箱中早已没了往日的身影,水注顺着破裂的箱口往下流一直漫延到了窗边,已经枯萎的花朵和藤蔓被随意地堆积在地面。
众人面面相觑,“快去禀报各位长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