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048年的春天。我名叫默然,25岁,1023年生人,家住通古斯,那是一派冰天雪地的高原地带,村民只能在山下的田间地舍住些粮食为生,家乡还有老父老母及妹妹莲花在等候回转。这些都是我依着之前的情况顺势说来。自此之后我便住在了东里村。当天晚上夜深人静时,我把欧阳大人送予我的书稿,用旁边的油纸布包裹良好后,仔细的深埋在地基石块的缝隙里,又随意找件衣物放在包裹里,借物装假。如此这样,是防止不经意的外露,让妈妈与伯姬怀疑我的身世,再次说谎又要解释不免有失善良,若因此打扰到了平常人家的生活,更是心有不甘深感愧疚,是吧?因为让人苦痛不是我的本意,所以便在基石深处的缝隙间藏好了字画。又过了一天,妈妈引领着我,介绍给左邻右舍的乡亲认识。近门的帝大叔高兴的说,如今啊,老陈婆子家里也有了男丁,可是省去母女许多田间劳作的苦力呢,哎哟,还是位俊郎挺拔的少年呢,真是祝贺祝贺啊。许多乡亲们也是朴实大方,替妈妈喜悦,不过也有人悄悄的说我,可是当年老陈头为官时在外留下得野种?妈妈便微怒,骂他不许胡说,小心不再往来。之后不再理他。野种是何种意思?我是第一次听得。后说于伯姬听,伯姬也是气愤,便知不是好话,则是庸俗之语了。之后不再提起。那时的年月,飘泊他乡流浪异地已为常事,背井离乡之人彼多,所以一般情况下,走到哪里,如果可以生存下去,便在哪里安家。生命如同飘零的落叶一般,随风吹落在何处,何处便是安身之地了。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住了下来。好在妈妈待我如同亲儿,伯姬也视我如亲哥一般。我们相亲相爱,日子倒也过得平安。
在东里村的生活与城南乡村极为不同,现在全家值着我外出劳作,春耕生产,秋季收获,拖拉背扛全由我一人承担,偶尔也与帝大叔一同外出,再挣些钱币维持家用。所以,我不可能终日只呆在家里,这里没有书读,也没有印刷排版的雕刻,我的宋蜀刻也使去了展示的机会,还白白的存放着欧阳先生的几篇真迹。这倒不是重要之事。重要之事是,多年之后我若仍然年轻,定为是非之源,所以我不能呆得太久,因为我的相貌再过十年或二十年,仍不会有所改变,仍是年轻儿郎,我并不能变得与年龄相符的衰老下去,就算到了耄耋之年,我也不会有老态龙钟之状。所以,我在想,在此度过五年或十年之后,就要离开这里。万不能让百姓们惊慌失措,或者再说我是鬼魂附体而不得安生,若再造成村落的消失更是罪过。我安慰自己说,最多在这里呆过十年,或差不多十年之后,待有人开始疑虑我的相貌了,我立即起身远走他乡。我还乐观的想,兴许不久真的就寻得了通古斯的消息呢。这样想来,本不用疑虑太多。再说十年的时间,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当今自可安心的居住。我已说过,农家的活计我虽不甚娴熟,但也不是全然不知。春种梗米,秋收大豆;耕耘田地,犁钯灌溉。我样样可行。所以,我随近邻的大叔或大哥们,早出晚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倒也安稳。我还与前街的根石兄弟成为好友,我们年龄相近,他常来我家与我同进同出,冬季无事,还一同外出山间猎鸟砍柴,或去通宁乡及正地寨寻些活计相伴来回呢。
我与伯姬、妈妈自然亲如一家,与左邻右舍的相处也非常和谐融洽。有时我下地干活,伯姬时常与我同行,我们说说笑笑,一同劳作甚是开心。回到家中,我与妈妈、伯姬也是随意聊天,尽情喜笑;家里长短人情是非,聊得可是开心;伯姬还偶尔谈起,什么天境仙人地上神仙之趣事,说起仙人满天飞舞的神态,仿佛是她亲眼所见一般。自编故事难免偶尔说错,发觉前言不答后语了,自己悟之便是哈哈大笑。我若接她错话之处,她也害羞的撒娇,对妈妈说,妈,看我哥,老是接我短处呢?你也不说他。妈妈在一旁则心满意足的笑,有时偶尔打趣,也是帮衬着我一同调侃伯姬,要说也是说有错的一方,无错怎得寻理去说呢?我则瞪大双眼,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平常日月,我下地劳作除草间苗,多数时间在农田作业;妈妈在家收拾院落,洗衣做饭;伯姬则是两边帮助。一家人相伴,过得即温馨而又美好。我偶尔想起通古斯,也尽是仰天长叹毫无策略,心中难免掠过淡淡的忧伤。不知不觉,日子便是流失了。是啊,温馨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而急促,就这样,一晃亦过了两年。我到达东里村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两年里,伯姬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娇媚美少女,当年那位顾盼纤细的青涩小女子,如今成为落落大方活泼可爱的妙青娥,与我喜笑打闹自是亲如兄妹。二年的光景,我仍是原来的样子,面目清秀俊郎,腰板挺拔昂然,并没有因为风雨交加与烈焰日晒,皮肤粗糙而变得少年老成起来。所以,这二年我过得甚是开心。唯一让我不尽开颜的就是,通古斯仍没有消息,莲花也只是在我的记忆里存在着,末日之说也没有任何的机缘让我感知。有时我自己都恍惚,我来到尘世还有着拯救苍生的使命?这尘世哪里需要我的拯救呢?这让我空对苍天,不免暗自叹息。只是,随着我在东里村的日子越来越长,其他的事情倒也越来越明朗起来,这便是妈妈所说,“为了一段前世的情缘”之意。
一天,我收工回家,在路上遇到了邻居帝大叔也回家转呢,我们一同在田间地头见面,帝大叔清理干净铁锨上的厚土,看着我认真的说,默然啊,你已来东里村二年多了,大家也知你是位好的后生,你可明白当年你妈妈盛情留你的用意?我微笑回答,因为妈妈善良,看我飘泊在外痛惜才好心收留。帝大叔说,你妈妈表面上说,需要一位壮实的男丁好在田间劳作,养家糊口,其实并非如此。帝大叔改了口气温善的说,可以说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其它的用意呢?我摇头不懂。帝大叔说,你妈妈看你厚道本分,本想招你为女婿的,怕当时提出反而让你为难,为防你不愿留下,才说收你为儿的;这不,二年有余了,你妈妈对你甚是喜欢,你也感知得到;所以啊,便想着让你与伯姬早日完婚。这一说词让我大吃一惊,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看帝大叔是否在开玩笑。我说,当初妈妈与我并不相识,仅一面之缘,如何感知我厚道本分呢?帝大叔笑说,嗯,说来话长了,你有所不知,你妈妈常说在许多年前就曾与你相识,你帮她收获过庄稼,还平整了田地呢,她还坚持着让你回家用晚饭呢;当然知道你的秉性了。我一时语结,无话而答。这一说词我更是不解,何时之事?总也没有印象呢。帝大叔认真的打量着我的表情,安慰我说,这事我听着也似笑谈一般,兴许只是借口吧,并非重要之事。我认真的听着帝大叔所说重要之事是什么?转而一想,肯定是完婚之事了。我想,我虽与伯姬朝夕相处,一同喜乐或忧伤,总归是兄妹之情,从未想过涉及完婚之事。完婚之说我是懂得的。帝大叔不知为何有了这般的念想?让我忧心如焚。
帝大叔看我的神情不对,便疑问道,怎么?是伯姬不好,还是你心有所属?看你表情不甚欢愉呢。我点点头,又慌忙的摇摇头。我有些恍惚,若不同意唯恐妈妈伤心。我便是楞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是帝大叔怎会知道其中的缘由?不是伯姬有什么不好,也不是我心有所属,是我根本不可能与三维的生灵成婚,这可是天忌,犯苍天的大忌讳呢。帝大叔看我没有回声,便说,这可是好事啊,伯姬女子心性善良,品貌端庄,恰似仙子下凡一般;你先好生的想着,要好生的仔细的想着呢,可别错过了大家的一番美意。我不知所措,木然的点头表示仔细的想着。说过之后,帝大叔便独自回家而去,留下我在田间里来来回回的走动,久久也没有明白,尘世间的情爱竟然是这般的让人惆怅。我机械般的往家里走,一时间突然觉得,不知如何面对伯姬与妈妈了。往家走时,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帝大叔的家门口,想去说不行,感觉此话伤人太深;说同意呢,又非真心实意。轻轻推门,看到帝大叔与大婶正在院内与孩子准备吃饭。小院收拾的干净利落;竹席铺地,绿树浓荫;墙根处满是花花草草,姹紫嫣红开的正烈;院内还有一颗石榴树,石榴花开的火艳火艳,也正适宜了热情奔放的意境。我无意欣赏,只是呆滞的看着帝大叔。帝大叔见是我推门,忙喊住在竹席上打闹的一双儿女,两个孩儿便也停住了嘻戏耍闹。此番温馨的尘世画面,让我怦然心动,有儿女膝下承欢,有小院安度日月,是何等的圆满与如意,想想便是心潮澎湃。这也是我期盼许久的尘世场景呢,与我却是无法实现了。苍天规范怎容随意破戒,尘世四维哪能互通本能。随际也知这一切与我却是无缘。我有些忧伤,也有些怅然若失,却也明白了“一段前世的情缘”之意。帝大叔走过来,满心欢喜的问,默然啊,你想通了?想通了,我就放心了。我看着帝大叔,目光无神,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却不知为何走到了这里呢?我突然醒悟,尴尬微笑后,又楞头楞脑的回转身来,往家里走去。留下了帝大叔呆站在门口独自纳闷呢。
不提此事时,我们一家三人生活在一起,也没有隔阂,我与伯姬终日嬉戏说闹,倒也正常。被帝大叔一语道破,却给彼此带来诸多的尴尬之情。我回家后,就感到妈妈看我的眼神有些飘忽,伯姬也是若即若离闪烁其词,可不是我多心,而是完全变了样子,我尽最大可能的装做若无其事,总无法面对冷清的场面。所以,我草草的吃过饭后,收拾完毕,就落落莫莫的独自去西房休息。彼此仿佛生分了许多。我们之间突然就失去了曾有的欢笑与自然。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度过。言语客客气气态度彬彬有礼,彼此恭恭敬敬氛围庄重严肃,似是陌生人士的初次相遇,毫无欢快、活泼的意向。一段时间之后,原以为伯姬会如往常一样与我说笑聊天,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就是平日说话也有故意避开之嫌。这让我心神不宁,思绪不安。想想伯姬又想想自己,我还好应付,伯姬可别有其它的想法?若一时思想不开做了傻事,损失可就无法挽回了。若真如此,妈妈会不会一时愤怒赶我出门?帝大叔是不是站在村口骂我忘恩负义?或村民们能不能义愤填膺赶我离开东里村?等等。我有些坐卧不安,神情开始紧张起来。有时一个突然的声音,就能吓我一跳,担心伯姬出现状况。我当然是把伯姬当成我的亲生妹妹,也把妈妈当成我的亲生妈妈了。所以,我们平日的表现完全是一幅自然随和的情景。只是事情如此的发展,让彼此间尴尬万分,倒有些难以收场了。也怨我当初没弄清楚妈妈所言“一段前世的情缘”之意。早知这样,离去便可,免得硬硬生出这般的无奈之举。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正胡思乱想,就听到院落开门关门“吱呀”的声音,引来邻居的几声狗叫。有人出去了,脚下步伐甚是轻盈。虽然声音极轻极弱,对于此时的我来说,这声音却是极度的刺耳,因为我已开启了探听次声波的功能,要细心着弄懂会有何种的事情发生呢。
出门的是妈妈,她正走向帝大叔的家院。轻敲大门“抵,抵,抵”。帝大婶笑嘻嘻迎将进去。我听到彼此的问候声。然后,帝大婶引妈妈进门。帝大叔站门口往屋里迎,边走边说,嫂子来了,快座。妈妈坐下。大叔说,嫂子托付之事,我倒是提过了,这后生倒是个好青年,感觉他根本没有这般想过,所以,还有些紧张与羞涩。妈妈慌忙问道,那,他如何答复?帝大叔说,哎,没有答复呢,我劝他说好生想着,若有意的话就合为一家,顺理成章倒也省却了你家妈妈的后顾之忧,这样对你们俩人以后都好,可他没有问答,我想着容他思想几日后再与你说明呢。妈妈便叹气,说道,当初就想啊,是位好青年呢,人标致自不必再说,这二年的相处也是善良本份,性情稳定,连伯姬都感到是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呢;唉,只是不知为何不同意呢?他帝大叔,你看我们家伯姬也是优秀女子呢,这不,这两年里常有人前来保媒,你也知道的,我都挡住了,就是为着日后让他成为我家的女婿呢;他大叔啊,你说说,我家伯姬是不是数一数二的好女儿呢?唉,这可如何对伯姬说及呢?这孩子性情缜密心事重,早把他当成意中之人,可别一时想不开再出了差错。帝大叔安慰说,伯姬女子自不必细说,这许多年了,大家都知是位温和贤淑的好女子;所以,嫂夫人先别担心,默然兴许才听得这种说法,一时转不过劲来,容他思想一番再打算也是不迟;他也没有一口回绝,你就先别急着伤心了。帝大婶也劝说道,唉,这儿女婚事啊,要说也是论个缘分的,缘分不到若强行的话,会生出诸多的烦恼呢;老嫂子得先稳定心思,这一家人还值着你当主心骨呢,你可别乱了分寸才好。妈妈便声音颤抖的说,我也是这般思想呢,别介成不了一家人,再丢失这般好生的儿子,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提及此事呢;唉,这二年多了,我们已经离不开他了;唉,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
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我又听得妈妈说,帝兄弟你们也不是外人,有一事啊,我总也没有明白,就是之前说及的事情,现在说过你们也别笑话;其实啊,在伯姬六岁的那年,有一年秋天的傍晚,我一个人在田间收割,曾有过一位年轻的男子与一位年轻的女子让小伯姬带领着来帮过我;这女子就是长大成人后的伯姬,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而那个男子就是默然,我当时便想过,此男子定是伯姬的夫君,所以我记忆清楚、印象可深;这才有了那天傍晚他走进咱村口时,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当年在田间帮我劳作的年轻男子呢;我还高兴的想,总以为是梦境,可真人现身了;盼着盼着呢,这不盼望的人就来了,兴许真是天定缘分,是前世之缘呢;唉,我甚是高兴;若真如此,可不就是了却一段前世的情缘么;这事吧,听着就不真实,所以我也只是对你们提及过;要不,你再私下问问默然,他还记得这事情么?帝大叔回话说,那天我也稍稍提及了,默然没有任何反映,我倒是注意他的表情了,很纳闷的样子;我还想着,若是有记忆呢,兴许对这桩婚姻有些帮助,看他的神态却是没有。妈妈说,唉,说得就是呢;如是这般,他为何又不同意呢?帝大叔说,以嫂夫人的说法,伯姬六岁那年?那可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说便见过他,怎么会呢?若真如此,他可不成了仙界人士?这儿女婚事啊,还得靠着缘分而来,缘分到了,一切自是理所当然;缘分不到,干着急也是无法;所以啊,嫂子这次也就权当说笑了,万不可再说出这般话语,吓坏了两个孩子。妈妈苦笑着只是叹气,唉,伯姬倒是也记得这事呢,她提及过,是不会害怕的,也不是说笑呢,所以啊,她也认为默然是她未来的依靠;唉,这可如何是好呢?之后便没有了声音。我听后也是一惊,彼感莫明其妙,伯姬六岁那年?那么我来过东里村了?怎会没有任何印象?这时,就听到了妈妈要离开,帝大叔与大婶开始送别。大婶还劝慰妈妈说,嫂子可别胡思乱想了,没影的事情若是提及也吓他人一惊,让默然想想明白,过些日子让他叔再去问问,这事太过急促反而不好。妈妈答应着,好,好的,你们回吧。之后便是告别的声音。
几天后的清晨,我与帝叔叔又一同下地干活。帝叔叔倒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说,你看啊,伯姬这女子温柔娴静,相貌出众,品性善良,你们终日在一起,不用他人说,你也知晓呢,难道你是担心回家乡通什么斯的地方么?我说,不是。帝大叔忙说,那就好,其实这到不难,成婚后若回家乡去,伯姬一同去便是;这边的老人有着我们乡亲在呢,你们不必挂念。我说,也不是。帝大叔说,可你家妈妈自招你进门,便是打算让你与伯姬成婚的,伯姬也有此意,又不提及嫁妆细佃之物什,省事不少;你应该感知到呢;我也曾想给你保过媒,说过一位通宁乡叫淑静的女子,被你妈妈挡住了;那女子你也见过,是不是心里惦念着她呢?我说,更不是。帝大叔点点头,纳闷的说,好吧,你就直说,那是什么?我是你家大叔,也不是外人,我可以婉转的告之你妈妈你的真实想法;儿女婚姻大事,自是不可强求。我想了想,忧虑的说,大叔,你们有所不知,我从没有想过此事;当初留下也因妈妈说过我是儿子,伯姬是妹妹,再说我也无处可去,留在东里村也是为了寻找家乡;平日我与伯姬热闹喜笑,也属兄妹之情;此事一提,让我惊慌失措,倒不知如何面对了?帝大叔说,这个好说,是为叔考虑不周,太过急躁,你且思考几日再定打算也可,不过呢,你若真不情愿,倒也无防,前街常来与你做伴的根石,也是位好后生,他曾多次托我去你家,要与伯姬保媒,也让你妈妈给挡住了,后来就不常寻你做伴了;这会儿呢,你只要说得真心话就行;可是,默然啊,为叔还是叮嘱你几句,人这一生也就几十年的光景,千万别伤了爱你之人的一片真心,做人行事一定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才好。我谦谦的回答说,是,帝叔所讲极是,切不可做无良之辈、无德之人,我会仔细考虑的。之后,我们走到差路口,我与帝大叔分开而行。我站在田间远望,碧水浅绿音韵悠扬,清美俊丽潺潺流淌,秀而繁阴宁谧安逸,风霜高洁万物生长。此时的我则面露难色,满目沉郁愁肠百结。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说或如何去做,方可不伤害爱我之人的真心。至于根石这小子不再来约我外出猎鸟或砍柴,却也知道了缘由。
我一直没有明确答复伯姬,我仍然每天下地、回家,之后吃过饭便回西房,要么就是早早的离家,或与其它的同村弟兄呆在地里瞎扯,到了天黑后才回转。与伯姬也不再有过多的嬉笑欢颜,妈妈也是小心谨慎的忙碌左右。我在妈妈与伯姬面前也显得笨拙、呆滞又缩手缩脚。在她们面前,我好像站或座都不得劲。我们成了极熟悉的陌生人。彼此之间的交流更是少了往日的真诚与自然。我有时悄悄看过伯姬,她也是百无聊赖之状态。伯姬肯定有所觉察了,她每次都是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想从我的表情中得知不肯答应的原因,待我看她时,她也空然的转过眼睛,不再与我对视。我们就这样又过了十余日。一天晚上,我刚回西屋躺下,伯姬就轻轻敲门而进。她婷婷玉立,款款大气,面露怒色,完全没有了往日小女子之娇柔之态;我忙座起身来,并未与她对视。她却毫不迟疑,轻声细语但口气坚定的说,默然哥,关于帝大叔所说之事,你当真不同意么?我说,伯姬,你有所不知,成婚之事万万不可,这全是我的原因,不是你哪里不好或不够温柔;至于原因,并不是你我可能解决得了的事情。她当然不会明白,微怒而问,你的家乡已多年没有音讯,你也并未说过曾有婚约;那么,还有何事是你我不可解决得呢?谁会不同意呢?你若嫌弃大可直说?不必这么吞吞吐吐。我轻柔的说,你是我的妹妹,平时我们亲如兄妹,若嫌弃你,与你相处也不会如此开心,更是不会与你这般亲情亲近。她幽怨的说,这可难办了,我到底哪里让你为难呢?你可直接说来,我改正,行么?我轻声的说,是我的问题,责任在我,不是你;只是、我不能说出。她一听便哭泣着跑了出去。我也只好站在西房的门口看她悲伤的跑进了堂屋。然后,就听到了妈妈轻声细语的劝说、安慰之声。
一连几天,伯姬都没再答理我,不与我说话,眼睛呆然的盯住一处就是半天。偶尔与她说句话,她也是简单回答后闪开。但她仍就默默的做饭,洗衣,收拾家院。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笑容与欢颜,而是沉闷不语,愁容满面。吃饭时也是神不守舍或食不知味的草草吃点便是完事。无事可做之时,就呆座着,任妈妈劝慰也是置之不理。我感到她心中有苦难言。我突然明白了,我当年答应留下时,伯姬的忐忑不安与转悲为喜的神情了,也明白了当晚她扶琴吟唱的诗意了。可事态往后发展,竟然真走到这种地步,冥冥之中的无意行为,却是到了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再之后的日子,伯姬更是自苦不过,悲泣郁闷,一早起来便座在西房前的石凳上,一坐一上午,呆呆的唱着:“午窗风起飘红尘,触目虚拟一片心,好鸟关关知我意,尽情啼破绿杨阴。我待清风吹暗沉,与郎相伴过乾坤,无人知我心是怨,澹然所居独一人”。我若下地她站起相送,并递予我镐头;若是回家倒也起身相迎,接过我手中的铁锨;但面露悲哀,眼睛从不与我对视。而我走出家门后,她便又是一坐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是妈妈悄悄告之我说,默儿啊,你看你妹妹这样,总不是办法啊,整天介就知道在石凳上座着,神情恍惚,你看,得想想法子劝解一下吧?说罢便是哭泣擦泪。妈妈又说,你也看到了,每天的饭食,轻轻点点的不肯多吃,这方两月便清瘦了许多,若这样下去可不就完了?我听后身心一震,看看还真是,可不消瘦了么。我忙说,妈妈,先别着急,我有办法的,我去安慰她。于是,再吃饭时我正眼看着伯姬,劝说道,多吃一些,这样下去,身体虚弱要影响健康的。她倒也宽慰的笑,悲伤之情易于言表,低着头说,没有胃口,过几日是几日吧,这般日子过得也是无味。然后,放下碗筷,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又去西房前的石凳上坐着。再几天后,她根本就不再吃饭。晚上连屋都不愿意进,任凭我与妈妈如何的安慰也是枉然,只是呆滞的看着我的西房。天气已经变得越来越冷,如此下去肯定不行。
我从屋里看着她,也是心急火燎,来回徘徊思想对策。我想,如此这样不是办法,可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她愁肠百结,若有闪失我更是悔恨,不如干脆说明原委,从心底里彻底解除她的愁闷;此念一出,我甚是安慰。之后又想,别介传扬出去造成人们的恐慌。可看着伯姬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我于心不忍。于是,一天晚上,当她仍呆呆的座在西屋前的石凳上时,我打开屋门,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身子。她似乎没有看到我一样,目光无神呆滞没动。这时,妈妈也走了过来,我说,妈妈,您老先回屋休息,我一会儿送小妹进屋。然后,把伯姬搀扶到西房内座定。我已下定决心,必须与她实话实说,她知道了实情,定会理解透彻,从此心绪开阔;若心节打开,放弃了这种想法,仍是一位阳光灿烂的美少女呢。这想法我已思考了许多时日,不是一闪而过,至于人们惊慌失措或恐惧不安,不去思考了,先救得这位善良的妹妹再说,我注意着尽最大的努力不影响到他人便可。我是爱我这个妹妹的,看她日日萎靡不振,我也心痛。所以,是否再给东里村带来何种恶果,比如也与城南乡一样的突然消失,想想也不会这般巧合。我还自我安慰的想,那些村落的消失或泛滥的洪水,定不会因我而起,我哪有这般的本领形成如此大的天灾人祸,我也只是进入到我的四维之内,只是光波打开了进入四维的门径而已,四维已没有多余的能量外泄,本不会造成三维的灾难。至于浓重黑密的乌云,兴许就是一种巧合,肯定不关我事;对,绝对仅是巧合。我主意已定,不再顾及其他。便想告之伯姬我的出身与来历,不能再让喜欢我的人如此伤悲无助了,当然也包括妈妈呢。
我让伯姬座定,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说,伯姬。她翻了一下眼皮,眼神极度悲痛与失望,低垂着头无精打彩;她的发式散乱,多日不再梳妆打扮,已见邋遢之状。我亲切的、很认真的看着她说,你是我妹妹,是我的亲人,还有妈妈,你们收留了我,本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想让你们伤心。我轻轻的说给她听。我说,你听好了,我喜欢你;所以,我答应你了。说过此话,就看到伯姬先是睁大眼睛一楞,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在确定是否是真心的话语。我又说道,我喜欢你,我答应你,如何?她确定是事实后,似惊讶一般,稍后便是泪流满面,非常委屈的哭泣起来,便不顾一切的抱着我。我开始没弄懂,我所想的是,我说了不让你伤心,你还会痛哭?那便更是伤心了?那么,她之所以更加悲伤痛苦,是因为我说了喜欢她的原因?还是我说过不喜欢她的原因?我还在想,说不喜欢不可,说喜欢也是不可,到底如何才能让她高兴呢?唉,三维的世界真是难以懂得,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人喜欢才高兴呢?只要我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让我存在着就好了,何必为着他人的原因而痛哭不止?痛哭总是一种悲伤的情绪吧?接着想到,人类还有一种用哭泣来表达欢愉的方式,叫做喜极而泣,高兴到极致便是用痛哭来表示呢。我曾见到过这种场面。那么,伯姬此时是喜不自禁喜极而泣了?就算是吧。她低声的哭诉说,哥哥。然后紧紧的抱住我,似乎一松手我就会骤然消失。我轻轻拂摸着她的头,任她泪流满面。她说,哥哥,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这两年多我一直在忍受着,忍受得很痛苦呢。我安慰她说,好了,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怎会不知道呢?我又不傻。她看着我又咧开大嘴哭泣起来,边哭边说,我快要忍受不住了,我快要发疯了。说罢又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抽泣着说,哥哥,你不知道;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引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就似有根相连的看不见的红丝线,一头系在你的身上,一头系在我的心中,你的一言一行都挂动着我的心,让我寝食难安情不自禁。说完后,又哭泣了一会儿。于是,我才知道了这种呆呆傻傻、似疯似魔一般的情感,便是相亲、相爱的另一种表现。噢,我懂得了,这便是爱恋,是人类情感的一种诠释方式;是的,没有缘由、没有限定、没有时间,只有牵肠挂肚,只有百般愁苦,只有心甘情愿。我又想呢,有了爱恋之后,当双方彼此都满意了,才可生育下一代;这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与责任,也是赋予生命的一种极好的延续方式。正是有了这种爱恋,人类才把美好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没有爱,即是有再多的生命诞生,也如同生长在旷野中的野草,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并心灰意懒悲观失望呢。所以,爱是新生命诞生的基础。这是三维的规则,也是四维的准则,只是生育的方式截然不同而已。四维时空里当需要生育下一代时,男女两方,彼此间会有感应,然后两个空间也互相显现,彼此拆解或裂变各自体内的波段、波能与能量,互相交融与穿插。这是种激昂的心胆俱裂,是种无名的爽心悦目;当波能在体内骤增后裂变,便发射出超能的光波;光波相遇,自会缭绕绵延缱绻交融;在一阵刺骨穿心的颤痛之后,新的生命自然而生。而新生命的外貌、形体与性情,则依了光波能量为主导地位的一方,或是优质者的一方,这也遵循着优胜劣汰的法则。诞生新生命,是非常神奇亦特别神圣的行为,更具郑重庄严之感。若发射的能量寻不得匹配的波能时,单方的量自会渐次消融。若不幸泄露到三维,则会引发巨烈的爆炸,伤及无辜的生命或自己的身体。所以这就是我,万万不可与三维的生灵有过亲吻之举,即肌肤之亲呢,因为另一方不会与我有相互匹配或可以承载的波能之量。